天光乍破,半明半昧。
耳旁兀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未睁眼,祁承泠就已十分防备地攥住了身旁刀柄,暗察身旁异象。
祁承泠向来眠浅,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将他吵醒。
倒不似洛元柳那般,仗着身旁有祁承泠这尊大佛在,连在荒郊野外都敢睡至日上三竿,丝毫不觉。
要不是祁承泠在,怕是夜里就有什么豺狼虎豹的把洛元柳给叼走了。
“唔……”
洛元柳不肯让祁承泠挪动分毫,故而祁承泠几乎整整一夜都在维持同一个姿势,待遇简直就像个活蜡像。
这会儿挪身握剑,洛元柳更是不满地将腿都搭到了他身上……
“你不要动!”洛元柳“恶狠狠”的训斥起了祁承泠,见人并不是十分听话,洛元柳几乎整个人都要趴到了祁承泠的身上,极其黏人。
祁承泠:“……”
“哼。”洛元柳的睡相与这个朝代实在格格不入,她十分自如的就将祁承泠当作了抱枕,肆意拿捏,要不是身下的“床”又凉又硬又硌人,洛元柳甚至想翻身趴到“抱枕”上睡上一觉。
他宛如记仇孩童一般“报复”起了洛元柳,指尖在洛元柳笔尖轻轻一捏,眼泪没有出来,倒是先发出了一声宛如猪叫的闷哼。
他堂堂王爷,竟然要开始养猪了。
“主子早前便说洛姑娘很会惹他生气,这耽搁了整整一夜,让他照顾着洛姑娘,只怕王爷一会要大发雷霆了。”清岳已然有些后怕震怒的祁承泠了,尤其是在出了这么大纰漏的情况下,简直比头悬腰上还要危险。
“我倒觉得不至于,王爷虽不近人,但也通晓人情世故,你放心就是。”清丰踩上了一折枯枝,吓得洛元柳在睡梦中一哆嗦。
“况且我看王爷现在倒是十分容着那洛姑娘的性子,就只凭洛姑娘那个谁也不惧的胆子……只怕换了旁人,早就已经人首分家了,何况你几时见过王爷对女子如此照顾?让王爷与洛姑娘多相处一会,未尝是坏事。”
“可王爷终究是有他的原因,王爷若没有缘由,怎可能会莫名对女子动心?倒是你,竟然敢擅作主张,要是王爷知道你在山洞外守了一夜,你就等着领罚吧……”话音未完,清岳便与祁承泠打了个照面。
清岳现在有个很大胆的想法——他想把清丰叉出去。
刚刚这厮说距祁承泠与洛元柳栖身的山洞还有一段距离,他才敢小声叨叨了这么多,他哪敢想祁承泠就在他几步远的地方啊?
清岳原地就愣了住,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清丰却反应极快的上前去拱手问安:“主子。”
清丰只观望了一眼祁承泠的眼色,便意会了自家主子的命令——闭嘴。
不闭嘴能行?
不闭嘴把这位洛姑娘给吵醒了可怎么办?
他说什么来着?自家王爷那可真是太在乎这位洛姑娘了,全府上下都能瞧得清清楚楚,唯独他家王爷自己不知道!
祁承泠将沉睡的洛元柳亲自送回了女眷营中,适才愿吭声,他鲜少开口,可像这般板着自己不要说话的时候,更是十分罕有。
等等——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在意那女人睡得好不好?
祁承泠心中又是一阵紊乱,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顺势蔓延,便连祁承泠精致的眼角,都染上了一尾红。
“人都抓到了?”
“只抓到大半。”清丰快步追到祁承泠身后,不敢有所懈怠分毫,“他们人数众多,又四处分散,大抵要今日夜里才能尽数抓齐。他们倒是默契,决口不提幕后主使。”
“幕后主使又有何难猜的?”祁承泠低声道。
他抬手挑起主帐帐帘,帐内群臣汇聚,浑然不觉有人到此。
“此处虽是平原,却也有不少断崖,若真是不小心跌下悬崖,只怕是凶多吉少!若是遇了别的事,也不该彻夜未归啊!”
说话的人是朝中为人直率的栾副将,说话鲜少有弯绕,可也因这些而得罪了不少人,祁承泠自然也是其一,只不过祁承泠向来不屑计较这些无心之举。
他睚眦必报,只在意那些想夺他性命的人。
祁玄漠一身玄色轻便缎袍守在老皇帝身后,他满脸苦闷怅然,嘴角笑意却是分外清晰。
“往年便从未出过这些乱子……若是老三今日真出了什么岔子,那便是朕对不起他们母子了!他还有几日便到了大婚的日子,怎就遇上了这些事。”老皇帝懊恼的轻叹了口气,祁承泠不过消失一夜,他便花白了好几缕发丝。
可他哪是真去怜惜这个出了事的儿子,他只是悔恨未让祁承泠早些找到琼天碧瑶。
这世间除了祁承泠,还哪有人有这个本事。
“父皇莫恼,三弟也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他身手矫健,不会出什么事的。”祁玄漠体恤地为老皇帝捏了三两下肩膀,又在人耳旁蛊惑道:“只是如今锦衣卫的令印仍在三弟手中,这锦衣卫的调动事关重要,不妨父皇先将这调令锦衣卫的权利交给儿臣,儿臣也好去命锦衣卫寻一寻三弟。”
麗朝对锦衣卫等管制一向严格,不认尊卑官衔,只认调令。若能握得锦衣卫调令,那便是握得宫中大半实权了。
“太子殿下倒是心急,本王不过一夜不在,你便急着要接手锦衣卫的调令了?”
祁玄漠的笑意忽然僵硬,他便不该相信那些废物!以祁承泠的身手,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他们解决,他便是一时心急,疏忽了!
只不过瞧着祁承泠伤得不轻,竟还能捡回一条命?
“老三,你可算是回来了!”老皇帝一见祁承泠,顿时喜笑颜开,“你昨个怎么一夜未归,还负了这么重的伤?莫不是真如你皇兄说的一般,贪于狩猎?”
“儿臣昨日是遭了伏击,恰好抓了几名刺客,不知父皇可愿意替儿臣审上一审?”
祁玄漠闻言,脸色只比结了霜的茄子还要难看,就连手中力度都抑制不住,惹得老皇帝眉峰紧蹙,略有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