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求罚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漱玉阁，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身心俱备。正准备休息的时候，却迎来了进宫以来最大的暴风雨。
“含妃娘娘驾到……”门外的太监惊叫道。
我只好又合衣起身迎出门去请安：“清影参见含妃娘娘，不知道娘娘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影尚宫，我们进去说话！”含意并未理会我的“盛情”，声音冷冰冰的。
“你们都下去吧！”含意挥退了一干侍从，我发现那个素梅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姐姐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我怎么都觉得含意有些不对劲。
“妹妹自己干的好事，自己还不明白吗？”
“姐姐这话怎么说？”
“哼，怎么说，我怎么知道我该怎么说！我册封为含妃好些日子，好不容易要被皇上宠幸了，却被妹妹劝退了！妹妹到底是什么居心啊！枉我一向视你为亲姐妹，你却这般待我，是要我们恩断义绝吗？”
“姐姐为什么不想听我解释，就妄下论断呢？”我冷静的望着她，以含意的性格，知道我劝皇上不要宠幸她，必定会勃然大怒的。
“解释，我倒要听听你拿什么来解释！”含意仍是一脸的怒气。
“姐姐可知道自己有孕在身？”我平静的看她一眼，奇怪的是却看到了慌乱的神情。
“你胡说！”含意毫无底气的说道，“这里是后宫，你莫要无中生有，胡乱造谣！”
“我若真是想害姐姐，早就将事情公诸于天下了，还要等到姐姐如此来兴师问罪！”
“你……我真后悔，那日因为害喜呕了好些酸水，身体不适，都被倾城看在了眼里，我害怕她心生怀疑。后来，你一回来顾倾城就询问你的医术，我以为她会让你给我瞧病，到时候……大家都知道了。所以我才主动让你替我把脉……这样你心生疑惑，定然不会当着顾倾城的面说出这件事情。本来只有天知地知和我自己知道，如今……”
“姐姐莫要担心，我那日不会说，也就终究不会说，何况，我在给姐姐的玫瑰养颜汤里放了莪术，这几日姐姐注意些，可能会小产……”
“什么？你给我下了催产药！”
“我不管姐姐肚中的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但是姐姐你要明白，这里是皇宫，你是皇上的女人，请你以后忘了这个孩子的父亲，也忘了你的这段往事！”
“你……你知道我肚中的孩子对我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含意话未说完，脸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姐姐，你怎么了？”我看着她的脸上皱了皱眉头。
“我……我肚子……好痛……疼……”含意的脸上突然苍白起来，鲜红的嘴唇几乎没了颜色，她无助的望着我，脸上的汗珠一滴滴的落了下来。
“可能是小产了……”我自己也慌了，毕竟以前也没有过这样的经验。
“快，随我到卧室去……忍着些……”我慌乱的扶着含意进了里间。
我让她解了下衣，蹲在马桶上，又弄了毛巾让她堵住嘴，她不说话，只是很小声的呜呜的哭着，声音很是凄凉，我的心也开始难过起来。我拧了热毛巾帮她擦拭脸上的汗水，她不看我的眼睛，一直低着头。
“姐姐熬过这一次便没事了！”我看着虚弱的含意安慰道。
她并没有理会我说的话，只是用热水清洗自己的身子。经过刚刚一番疼痛，她的脸色有些稍微的恢复，她双目无神的做着机械的动作，等她整理好一切，便无力的躺在了我的软榻上。
我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劝她看清眼前形势明显不适合在这样的情境下说；埋怨她不该进宫，也是实属不应该……突然觉得含意很可怜，其实她的心里很苦，可她总在人前装的那么开朗。不管她肚中的孩子是谁的骨血，她必定爱过那个男人，那么她进宫便是被逼无奈的行为。她是勇敢的，尽管这样，她都没用放弃过自己的生命，还想着把肚中的孩子留下来，把她和那个男人的感情留下来。她进宫的时候和我说的那些想得到皇上宠幸的话，是在掩饰自己，同时也是安慰自己吧。
含意在我屋里休息了很久，我又为她炖了前几日宴儒送来的补药，才放她回了秦娥宫，这个过程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因为我们都明白，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
只是我计划好好睡一觉也成了一场空，第二天，我便拖着疲惫的身子来了蓝蝶苑给南荣玥熙看病。
南荣玥熙的丫鬟看到我都有些战战兢兢的感觉，可能是我那次出手给她们留下的映像太深刻吧，她们的主子和另外几个同伴至今还躺在床上呢！
“清影奉皇上之命，来给玥熙姑娘看腿伤！”我进屋的时候，礼貌的说。
抬头看见的是南荣玥熙宽容的微笑和邈如郡主不自在的表情。
“影尚宫来给表姐看病，我还是先回去吧！”邈如见我来了，连忙告退。
“你留下陪我又何妨！你不要看到影尚宫就不自在！皇上是把影尚宫许给七王爷了，可是也没说不把你许给七王爷啊！到时候你去向太后求情，让皇上也赐你个王妃，你们花开并蒂，同一日成婚，都做七王爷的王妃，不分大小，不是很好吗？”南荣玥熙当着我们的面，说的津津有味，早把邈如郡主说的满脸绯红了。
“表姐……”邈如一摸脸，害羞的跑开了。
我惊讶于南荣玥熙说话的表情，很难与那日刁钻使性子的贵族小姐联系在一起。她应该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只是那日如何会做出那样轻率草莽的行为呢？
“影尚宫，玥熙如今不能下床，不能给你行宫中礼节了！”南荣玥熙看着邈如消失的背影，才礼貌的和我颔首示意。
“清影哪里敢当！”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都怨清影那日下手太重！”
“不怪影尚宫的！那日是我被气昏头了！做出那样的事情，让大家都笑话了！”南荣玥熙也有些害羞，她突然双眼明亮的看着我，“后来我才知道，那个顾倾城是被人陷害的！”
“此话怎讲？”
“那****在游园，听宫人窃窃私语，说是皇上宠幸了一个未册封的秀女叫顾倾城，我本没有当回事，只是那些宫女越说越夸张，说她是狐妖转世，专程来媚主的，我便来了兴趣，到了染霞殿见到了她！她出来和我说了会话，我见她也是很正经的一个姑娘，可不想我无意间看到了她手腕上的凤凰纹……我就一时……”
“凤尾纹？”我惊异于自己实在很不小心，竟然没有注意过顾倾城的纹身，尽管我一直对她的身份有些质疑。
“对！这明明是敌国轩辕国的贵族纹身……可她身上竟然有……我怀疑她是敌国的奸细，一时怒极，便想逼她招供，谁想她那般嘴硬，就是不肯说出她背后的指使者，所以……”
我听着南荣玥熙真诚的话语，心里其实很乱，我即使怀疑过顾倾城，可也没想过她是敌国的奸细，到现在我愈加发现，我把先前的很多事情都想的过于简单。
“影尚宫与顾倾城关系那么亲密，竟然没有注意到？”南荣玥熙一脸质疑的看着我。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顾倾城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只是我还从未想过她可能是敌国的奸细！”我也很认真的回答她。
“如今她是七王爷的人，我拿她自然无可奈何，但是影尚宫是否应该认清大局，及早清君侧，以防万一呢？”她看着我的时候依然很真诚，只是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味道。
“这件事情，清影自当暗中调查……”我不能轻易许诺，所以说话也分外谨慎。
“影尚宫当然不能听我的一面之词，我今日只是给影尚宫提个醒，将我看到的情况说与你听，至于该怎么做，影尚宫心里比我清楚得多。”南荣玥熙看着我自信的笑了。
我们没有把顾倾城作为谈话的重心，我是奉皇上之命来为南荣玥熙看病的。还好，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些在太医眼中“奇怪”的病症在我看来实属小问题，解决一下不费吹灰之力，我让南荣玥熙看到了重新站起来的希望，只是她说自己双腿似乎还是没有力气。
“那是因为你躺得太久了，双腿无力是正常的，你若是躺个一年半载的，很可能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我给你开个方子，照方子喝药，再每日坚持走上五十步，不出七天，双腿自然就没问题了！”
“如此就太谢谢影尚宫了！”南荣玥熙突然抓住我感激的说。
一时间倒闹得我很不好意思，毕竟她双腿不能下地，也是拜我所赐，“玥熙姑娘这话，让清影实在惭愧！”
“影尚宫，其实，我原先对你有些误会！现在看来，你与我其实一样，都是不拘小节的人！那天我在庄诚宫将你打了板子，你却以德报怨，今日特来为我看病，就冲着这份大度，玥熙也要与你相交好，从此化干戈为玉帛，共同协助皇上！”
“其实庄诚宫那日不能怪你！你只是打了清影板子，已是天大的饶恕了！”我心中的潜台词是，那日虽然是南荣太后卖了你一个面子，若真要她来发落，指不定要怎么糟蹋我和含妃呢。
“影尚宫能这样看，玥熙自然感激……从今以后，我们做知己、做姐妹，好么？我很羡慕你对含妃娘娘的那种感情，真正的肝胆相照，好有江湖儿女的义气啊！”南荣玥熙又眨了眨她那双纯的能渗出水珠的眸子。
虽然我觉得她说的话很是矫情，很是做作，我却不得不也跟着做作一番，“这个自然，我们是同龄人，我是鸢尾花开时候生的，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妹妹？”
“我也是差不多时候呢！我三月初三生日，却不知影尚宫是哪一日？”
“真是巧了，我也是三月初三踏青节生日呢！”没想到我和南荣玥熙还真的有些缘分，只是我们的身份和背景告诫我，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好姐妹。
“这样还真分不出大小了！我看影尚宫才华横溢，能医懂武，比我见识广得多，还是影尚宫做姐姐吧！”她倒也洒脱的很。
“这样也好！我早认了含妃娘娘做姐姐，如今又有个妹妹，这个后宫本来是没有亲人的地方，如今亲人到处都是呢！”我假意高兴的响应她。
“姐姐还忘了提一个最亲的人呢，姐姐不是还有七王爷么！”
“妹妹真会说笑！”
“姐姐不会害臊了吧！”
“小姐，外面有人求见！”我和南荣玥熙正说得热闹，突然她的丫鬟跑了进来。
“谁呀！不是说今个我不见客么！”南荣玥熙慵懒的声音，与刚刚和我说话的热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是，赵司正是来找影尚宫的，说是有要紧事要求见！”那个宫女可能是玥熙自家带进宫的丫鬟，行事比一般的宫娥要有些主见。
赵司正？我在心里回味着这个似乎有些耳熟的名字，突然想起了尚宫局的各位大人，她就是那个最啰嗦的掌格式推罚的女人！不过此时我倒是很感激她，她的到来提前结束了我和南荣玥熙那些恶心的而又所谓“交心”的谈话。
“赵司正，她可有说找我何事？”我也摆了个架子。
“她就说尚宫局出了事，请尚宫大人赶快回去解决！”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跟她说，我马上赶去尚宫局！”我支配了那个丫鬟一句，又装作很惋惜的对南荣玥熙道，“真是不凑巧，尚宫局这个时候有事！那我就不打扰妹妹休息了，我去处理一下，明天再来看望妹妹！”
走出蓝蝶苑的时候我心里是很轻松的，暂时稳住了南荣玥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没想到，到了尚宫局，更大的麻烦在等着我。
四司的人都在跪迎着我的到来，越是这样，我越觉得蹊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然这些老女人定然不会如此团结一致。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说话！”我在大堂中坐下，连忙吩咐她们起来。
“我们尚宫局出了如此丑闻，四司无法做主，还请尚宫裁断！”赵司正带头道。
“你们一向秉公办事，只要处之有据，处之有典即可，何须如此排场？”我暗暗为自己捏一把汗，因为这样大的官来的过于容易，我确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和应对这种突发事件。
“回尚宫大人的话，此事因为无典，所以无据！”还是赵司正的声音。
“那么，就请赵司正将事情原委，说与本尚宫听听！”我只好无奈的接话。
“尚宫大人，下官想先请薛司闱回避！”赵司正镇定的说完，并用眼角余光瞥了瞥站在一边的薛司闱。
“下官以为这件事关系到整个尚宫局的声誉，所以薛司闱不应回避！”傅司言立刻站出来帮助薛司闱说话。
“这件事因薛司闱而起，怎么可能让她在这里影响尚宫大人的判断！”王司簿加入了赵司正的阵营。
“王司簿说这样的话，不免为时过早吧，到时候没人治我的罪，反而追究你们多事，到底我们也算是共事一场，不要让我不好意思替你求情！”一直沉默不语的薛司闱突然慢悠悠的说话了，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语气里似乎还有威胁赵司正和王司簿的意思，好像她有很大的后台一样。
“都不要争了！四司其他的人都退下，你们四个给我将事情原委讲清楚！”我见四司各站一边势均力敌，就知道事情不像想象中的简单，明摆着平日里就有暗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