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其实都是工具人。
你们口口声声说着要我好好学习，以后好找到好工作，有好生活，但是看看你们这些大人？这就是你们说的不错的未来，好生活？
不过是给别人当个工具人而已，你看看爸爸每天晚上这么晚回来，还要被你唠叨，还要被你吼，凭什么啊？
我拒绝。
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了，我知道的，我们已经没有未来了！”
项明羽大声吼叫着，冲着面前的母亲顶嘴一通后，立刻锁上房门，任凭母亲在外面怎么叫骂都不再理会，只是埋头在被窝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好像是从自己认识到，这个地球是被人抛弃的那点开始的吧。
地球资源短缺导致的科技退步，人口老龄化带来的社会劳动力减少，对未来的无望导致了自杀率的上升，以及人口锐减。
原本有着七十亿人口的地球只剩下不到三亿人口，分散在世界各地，昔日的大城市，现在都萧条无比，腐朽毁坏的建筑，无人维护的公共设施比比皆是。
项明羽恨自己为什么会意识到这一切。
原本他是有一个理想的，他想要当一个物理学家，去探求这个世界的未知，似乎每个男孩子都会因为一些奇怪的地方开始，对这个世界的构造开始感兴趣，项明羽也不例外。
他是从家里那个陪伴自己许久的家用机器人开始提问的。
为什么这个铁疙瘩可以说话可以动，为什么它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为什么屏幕会发光，为什么它能预知天气，这其中有什么规律么？有什么原理么？以后我也能做出来么？
直到他意识到，这个世界是没有未来的，知道了为什么那些大人都一副冷漠的样子，项明羽才清楚的了解到，原来以前的自己是多么天真。
要是能一直傻乎乎的下去就好了。
这是他在睡着前最后的想法。
“哎，这个孩子。”门外，项明羽的母亲叹了一口气，面对升入高中开始叛逆期的孩子，她也很无奈，更无奈的是，她也找不到什么办法去说服孩子。
因为这都是事实啊。
为什么活着呢？
这个问题她想都不敢想，虽然离地球资源完全枯竭还有好久，大概有几千年那么久，但是在意识到这颗星球的人们被抛弃，他们没机会去新家园生活的时候，她心中的希望之火也早就消散了。
这时候她想起来自己看到的那几则广告，那是政府的宣传部门发出的广告。
“织梦者，给人们带来希望的部门，希望大家不要在这困难的时期失去希望，但凡有问题，请来咨询我们，记着，我们的未来一直都有希望。”
看着投影屏上那空泛的标语，这位母亲终究还是拨动了上面的号码。
“您好，织梦者一号部门为您服务。”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传出来的是一个柔软好听的女生，充满着阳光健康的味道，让这位妈妈心里的不快一下就扫去一半。
“您好，那个，我想问一下，你们是真的能给人带来希望么？”这位母亲思考了一下，选择了措辞问道。
她也是第一次去咨询这个神奇的部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位女士是有委托是么？不知道是给您自己还是给家人？”对面的女声立刻熟练的回应起来，看起来是对话过不少像这样第一次来电的人。
“是的，是有委托，是我的儿子，他最近不愿意去上学了，而且思想也变得偏激消极起来，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我也劝不动他。”项明羽母亲说道。
“那么请简述一下症状，之后我们会有专家和您进行视频会议，到时候请告诉我们的专家他所需要知道的信息。”
“好的。”
之后，这位母亲简述了项明羽的言论和行为，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电话号码，以及家庭住址。
通话结束后，那位声音甜美的接待员小姐才松了一口气，检查了一番自己记录下来的信息，确认无误后，便发送邮件。
“滴滴，滴滴。”
“哟，有工作了。”
合上手中的书本，童言瞧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邮件提示，随后那封邮件立刻被打开，在屏幕上显示出来。
“看起来不是很麻烦呢。”
童言身后，一个年龄差不多的年轻女性脑袋凑过来看了眼邮件上的信息，挑了一下眉毛，这一举动显得这个女子更加青春可人。
“萧潇，别闹，再简单的工作也得认真。”童言推开萧潇的脑袋，开始认真审视起这个任务表单。
“嗯，是个十六岁的男孩，正是叛逆期，不过可惜不是女孩，不然可以给你练手了。”童言看着表单上的信息，嘟囔道，脸上没有明显的感情起伏。
“为什么不是女孩就不能给我练习？我还是有些期待工作的，虽然我是新人，不要小看我啊！”萧潇有些不服气，虽然自己不过是个新人，但是好歹也是在学校里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
“虽然学校里没有教过你们，但是在我们这一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前去织梦的织梦者，必须与目标性别相同。”童言淡淡道。
表单上的信息很简单，所谓的“症状”内容也很简单，这是这个时期聪慧少年都会有的想法，当他们意识到自己这个社会处于崩溃边缘，这颗星球在不远的将来将会迎来末日，自己短短的一生留下的一切记录在某一天将会毫无意义的时候，都会产生这类情绪。
一种被称为绝望的厌世情绪，而他们织梦者，则是专门为了应对一日剧增的绝望，开设的专门部门。
在以前的社会，会有心理医生这一职业来为这些少年排忧解难，可惜在现在，仅仅是心理辅导，是没有办法为这些少年的心里带去希望的。
因为他们面对的是绝对的绝望啊，这个世界的实际情况就是如此，他们没有未来，尽管现在社会能提供充足的食物，住所，医疗保健，以及就业机会，却填补不了人们内心的空虚。
这也是为什么会有他们织梦者的存在。
“艾玛，体悟和这位王莲女士建立连接，我们要开始工作了。”审视完表单，童言对着面前的电脑说道。
“了解。”
AI的声音通过音箱放出，随后，便和这位妈妈开始了视屏通话。
王莲没想到，所谓的专家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小伙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嘴唇上方留着明显为了装成熟而蓄出来的胡子，看起来跟专家，靠谱这些词语完全搭不上关系。
“你好王莲女士，我是织梦者童言，你所提交的委托由我来全权受理，接下来我需要了解一些之前电话里没有提到的资料，希望你能如是回答，之后我们会签订一份协议，代表委托正是生效，了解了么？”
童言面无表情的说道，王莲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那么，请告诉我你儿子最近那些偏激言论的详细内容，以及，你儿子所在的学校和公民编号吧。”
公民编号，简单来讲类似于身份证号码一样的东西，不过在现在，所有人的后颈处都植入了一个芯片，芯片起到监视和管理的作用，所有人出生的时候，脖子后方都会植入这么一个芯片，公民编号便是那个时候产生的。
童言一项项的提问，王莲一条条的回答，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孩子的所有信息告诉给了童言，包括孩子的喜好，习惯，成绩，靠着这些信息，即便在这三亿人中有许多和项明羽同名的人，也能精准定位到自己的孩子。
无论在哪个年代，个人隐私永远是最重要的信息，即便是在现在这个令人觉得前途无望的终末时节，这位母亲也开始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王女士请放心，我们是政府管辖下的机构，这些信息只是为了确认我们的治疗目标而已，接下来你看了这份电子协议后就知道了。”
童言说出这句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然后手指一划，一封邮件便送到了这位母亲的邮箱上。
那是一份委托承认书，上面密密麻麻列举了许多条例，其中最显眼的便是两条权利授权，一条是梦境链接的授权，一条是织梦允许授权。
“请问这两条是什么意思？”王莲指着这两条授权，其余的条例都能理解，但是这两条，她完全不懂。
“这是我们治疗的方法，我们不是一般的心理咨询师，我们的治疗全在梦境之中，不知道女士是否看过二十一世纪的一部老电影，盗梦空间，你理解为那样的手法就行了。”童言说道。
王莲当然知道那部电影，因为其经典，在之后被翻拍了好几遍，甚至据说有科学家复制出了能进入别人梦境的机器，只是那就像是都市传说一样，昙花一现，难道都是真的？
“那会有什么副作用么？”王莲有些担心，毕竟电影中，主角妻子的下场是谁都知道的。
“放心好了，我们是专业的。”童言微笑说道。
这位妈妈最终咬咬牙，在这个电子合同上签署了名字，然后发回了童言的邮箱。
“好，委托受理，在此之后的三个工作日内我会完成委托，完成委托之时，我会通知您，也请您记得遵守协议上的条约。”
王莲点点头，为了孩子，三天内那点限制并不算什么。
通话结束。
这是这位母亲第一次去委托这种事情，心里难免七上八下的，但是回头想想，自己要是对这种事情很熟悉，那岂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悲哀？
而且三天的时间，他们能改变那个孩子的想法么？王莲只求自己的孩子能快快乐乐的成长，在往后的余生里，至少比他的父亲活的舒服点。
想起自家的丈夫，这位母亲又皱起眉头来，然后摇摇头，似乎要将不快的事情抛出脑后。
就看三天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