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智虎扒拉开人群,摸爬滚打扑到李霸虎马前,涕泪横流道:“大哥、二哥,我对不住你们啊,三哥…三哥他还是叫狗日的姜家人害了呀。”
刘智虎猛男落泪,马脸上带着血污,长衫上更有血迹慢慢渗出,渐渐染红了下摆。
他一边哭泣一边痛斥姜家贼子,说他原本带着三哥王勇虎往北边撤退,然而追兵死死咬住不放。
两条腿终究跑不过骑马的,最终还是被追上,几名弟兄先后被杀,王勇虎被人用皮盾撞击,斧刃深陷体内,就是大罗金仙,也回天乏术。
他拼死杀了几骑,奈何对方人多势众,又有弓箭,最后只能逃跑了。
李霸虎本就虚弱,听到如此噩耗,眼前一黑,险些跌下马来,好在韩义虎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
摇了摇头,压下心中悲痛,李霸虎嘶哑着说道:“老三尸首在哪里?必须得带回来啊!”
人死不能复生,但总要入土为安,他的兄弟岂能沦为荒野枯骨。
“对,必须把三弟尸首带回寨里安葬!”
韩义虎话语斩钉截铁,在空中狠狠甩着马鞭,神情同样悲痛,方脸上的面皮不断抽动。
“这个…”,刘智虎面露难色,担忧道:“小弟也想带回三哥尸首,可就怕姜家贼子辣手,掳走了三哥尸身,点天灯炫耀…”
“什么,他敢!”
“老子活剥了这些狗娘养的!”
这句话戳到李霸虎二人痛脚,两人纷纷大骂不止。
向来只有他们点别人天灯的,谁敢动他宣义七虎?
刘智虎偷瞄一眼,用袖子揩去眼泪鼻涕后,抱拳大义凛然道:“大哥二哥放心,明天我就亲自去那一片看看,就算尸首被抢走,小弟舍了命,也要把三哥带回来!”
“老四不要鲁莽”李霸虎忙抬手制止。现在已经折了老三老六,不能再让兄弟轻易冒险了。
刘智虎脸上带着愧疚与无奈,让开路,垂头站在一边,嘴角却是勾起一抹小小的弧度。
真是白叫霸虎这个名字,心智是如此不堪,对手下兄弟几乎没有戒备疑心。居然自己断后,只为弟兄撤退,真是愚蠢透顶。
我们可是马贼啊,残暴不仁,你还真讲起兄弟情深了,够天真的。
不过有这样的老大也好,大树底下好乘凉!
“先回山吧。”李霸虎有些意兴阑珊的挥挥手,余下不多的残贼们汇在一起,冒着冷冽的寒风回到山寨,然而比寒风更冷的却是他们的心。
……
武望县城。
出战四五天,众乡兵及其部曲终于回来了。当那一队队煞气凌人的乡兵进城时,整个武望都轰动了。
男女老少驻足围观,对着马骡上挂着的一颗颗狰狞人头评头论足,啧啧称奇。
谁能想到,在武望作威作福多年的宣义七虎众匪贼竟然被杀的这样大败。剁了上百颗脑袋不说,还缴获了大量马骡武器,真是多年未有的奇闻。
很多人只觉得心中畅快,忍不住想要敲锣打鼓。
不过,那些伤亡乡兵部曲的凄惨模样,也让众父老乡亲胆寒,暗道宣义七虎还是凶悍。
县衙后堂,枯叶满地的院中,正有几人围坐。
“这么说,几个匪首还是跑了?”纪政瞥了一眼李龚,淡淡道。
李龚面色尴尬,忙站起身,答道:“殿下,单兄弟勇猛过人,重伤了一名匪首,斧刃透体,料想活不成的。
只是那宣义七虎的老大突然爆起,不仅伤了单兄弟几人,还趁乱逃跑了。另外,其他的三虎也没有现身…”
一旁的杨宗禹脸色难看,紧紧抓住膝盖。杨一杨六两兄弟是他得力的左膀右臂,这一次却是被人抬回来的。
曹准面色更加难看,此次合兵,他曹杨两家护院部曲伤亡不小,可结果呢?
重伤一人?其余匪首还活的好好的,这怎么行!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马贼睚眦必报,眼下蒙在鼓里,以为是那姜家的人阴他们,可现在已经闹的满城皆知了,马贼耳目众多,迟早明白过来。
到时候,曹杨两家将时时刻刻面临马贼的凶残报复,连睡觉都不能安生。
谁知道,会不会在梦里被人砍了脑袋!
纪政手指轻点石桌,蹙眉深思。
没有一锅端可不行,等他走了之后,李龚压不住曹准、杨宗禹两人,再想合兵就难了。
若是马贼前来报仇,武望百姓难免横遭屠戮。
想了想,纪政沉声说道:“刀过匪种留,要剿贼就要剿个干净,对三清山上的马贼必须赶尽杀绝,一个不留,以绝后患!”
对于此话,曹准和杨宗禹深以为然。他们两个一开始担心纪政满足于现状,不想再打了,心里都是有些惴惴不安。
现在九皇子铁血表态,让他们心里踏实不少。
“事急从权,宜急不宜迟,趁着三清山马贼元气大伤,我们应该迅速出兵拿下。”
一方面,担心马贼缓过气来,招揽流贼扩充势力,另一方面,也担心宣义七虎窜逃。
如果马贼弃寨逃跑,消失在茫茫荒原上,甚至离开武望境内,那么再想追剿就困难了。
曹准复展笑颜,道:“殿下所言极是,我曹杨两家愿再出些家丁护院,配合李大人的乡兵,彻底剿灭宣义七虎,还百姓的朗朗乾坤。只是到时还得劳烦殿下的护卫走一遭,对付那匪首了。”
“单武,还能走一趟吗?”
一旁,抱棍静立的单武闻言,咧了咧嘴,拍着胸脯大声道:“殿下放心,此次必能克竟全功。”
上次,李霸虎突出奇招,让他跑了,这一回定然不会那么好运。
纪政点点头,想了想,道:“把那图坦带上,吃了那么多粮食,该出点力了。”
“好嘞!”单武爽快答应,嘴角噙着一丝坏笑。
那个从漠北救出来的狼族奴隶,食量极其宽大,单武都自愧不如。一顿能食一大木桶米饭,两只烧鸡,三斤羊肉,看的人直咋舌。
难怪长的像暴熊一样,手足粗大,虎背熊腰,这次正好带去剿匪,磨砺调教一番,未尝不能成为殿下的助力。
纪政对着李龚道:“依旧你指挥,备齐弓矢盾矛,带足个人口粮,明天一早出发,务必要将三清山众马贼一网打尽。”
“是!”李龚肃然领命。
他明白,要趁着纪政协调两大豪族,借力打力,完全肃清境内马贼流匪。
如果事成,便是大功一件,事败,自己全家老小有性命之忧不说,整个武望百姓都将终日活在惶恐之中。
待李龚与曹准几人告辞离去后,纪政示意单武坐下,微笑道:“那张统领带去的十几个京卫,表现如何?”
事前,张川执意要带人参战,纪政看得出,此人心里是憋了一口气的。
单武抓起茶杯,鲸吞牛饮,抹了抹嘴,笑道:“殿下还别说,张统领带去的十几个人真是不错,算是京卫里拔尖的了。
刚上阵还有些慌乱,不过马上就稳住阵脚了,杀了不少马贼,到底是比乡兵部曲强的多。虽然有几个人受伤了,但不是很严重,缓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是嘛”纪政抿嘴一笑,有些意外的惊喜。看来这十几人便是京卫中的佼佼者了,上了战场,见过血,杀过人,跟没上过战场的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悍卒之所以是悍卒,不是士兵本身有多高的武艺,而是他们无所畏惧,坚韧如铁。
执行命令不打折扣,军阵之中,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万军之中只如一人。
面对如此强军,即便是天通玄境,甚至更高境界的宗师高手,也轻易破不得。
当然,这不仅需要士卒本身服从,还要有强力将军居中调度指挥。
纪政的目光穿过垂花门,望向更遥远的南方。回皇都之后,前途如何,一切还有如迷雾遮眼,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