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春日的戌时,太阳即将落入远方天际,将暮未暮。金红色的霞光渲染了半边蓝云,四四方方的宫墙笼罩着一层柔色,草木郁郁葱葱不似晨间般鲜亮,而是如同文人笔下的墨画,少了点真实,多了几分朦胧美意。
一把白色的油纸伞载着一路的夕阳,缓缓走过青青小径。青色伞柄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握着。一位蓝衣公子翩翩而行,带着满身霞光,赴一位只见过两次面的人的约。
白尘如墨画般的眉眼静静地平视着前方,浅淡琉璃的眸似雪山洞中的清潭平静无波,无色的薄唇淡淡抿着,不缓不慢地向西北角小竹林走去。
他没发现,就在他身后不近不远的地方,一位同样穿着蓝色水裙的女子正悄悄地跟着他。
此女子挽着流云发髻,如墨的黑发垂直腰间,随风轻盈。她冷若冰霜,面无表情,黑眸中映着白尘缓缓而行的背影。纤长的睫毛轻轻扑合,一眼泪珠猝不及防地顺着脸颊滚落,掉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叮响。
她回过神来,赶紧抹掉了残留的泪渍,纤纤素手拾起了化作冰珠的眼泪,冰泪静静地躺在她冰白的手心,晶莹剔透。右手合拢,削尖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血丝从皮肉里溢出,将透明的冰珠染得血亮,最后被捏成粉粒,随风扬走。
你天生银发,我泪落成冰。我们都是世人眼中的异类,我渴望你的喜欢。我喜欢你眼中的落寞与忧郁,因为这只是我一个人才能读得懂的感情。
十八年来我以为我是最有资格跟你在黑暗中相抱取暖的人,可是你却告诉我,有一束光照进你的心里,像是命中注定一样。她带走了你,独留我一个。
我怎么甘心!
……
潋滟远远地看见白尘的身影,原本等得昏昏欲睡的她立马清醒。她朝白尘挥挥手,素脸上洋溢着灿烂笑意:“白尘,你可算来了。”
白尘收起油纸伞,走到亭中的石桌旁轻轻坐下,淡漠的眉眼蒙上了一层难以察觉的柔色:“抱歉,让你久等了。”
其实他是按照着约好的时间来的,但怎么也没想到潋滟会来这么早,他也应该早点来的。
两人相对而坐,潋滟手掌搭在圆形大理石桌的表面,手心传来温和的暖意。
白尘三千银发用一玉簪高高束起,双手交合正襟危坐:“你约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我呀闲来无事,就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潋滟平视着白尘,眸子晶亮似春春流水。她左手悄悄地摸向石桌下边,握住了一根红色丝线轻轻一拉。
与此同时,她指向亭外:“看!”
白尘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琉璃色的眼眸映着一片彩色。
亭外,夕阳为万物镀了一层柔光,红色的、白色的、黄色的、粉色的、紫色的花瓣正洋洋洒洒地飘落,五颜六色五光十色,梦幻且迷离。
此情此景,应当再配一些肉麻的话。潋滟清了清嗓子,神情款款地看向白尘:“好看吗?”声音低弱而柔软,不禁让人联想到弱柳扶风的病美人。
白尘无奈地笑笑:“好看。”就是略微有点刺眼睛。
潋滟心里乐开了花,白尘说好看然后还笑了,第一步大功告成,接下来该第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