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承宇因屡屡刺激他爸此刻脆弱的身体,被姑姑严厉地下了逐客令。
夏承宇有些不情不愿地离开,到门口时,回望,见老爸咳得通红的眼睛兴奋地看着追踪着他,强撑着身子对他挥手。
夏承宇心头发酸,这一刻,他决定原谅老爸。
再次被胡洪波载上车,夏承宇终于见到胡洪波的太太崔嘉丽。
崔嘉丽长相甜美,一眼就看得出是个温柔的人。
除了见面与夏承宇说声“你好,洪波经常提起你”,随后就要么说“是啊”,要么说“不是”,余下的话都被胡洪波默契地包圆了,崔嘉丽只要笑眯眯地看着丈夫就行。
夏承宇觉得这一对怪有趣的,再说他心中已经原谅了老爸,终于去掉了一个心病,满心轻松得很。
胡洪波欢快地与儿时朋友笑闹着,驱车来到一家簇新的“聚贤居”饭店。
下车时候他如数家珍地介绍,“这家饭店元旦前才开业,老板是买下市机厂的其中一个股东杨富贵。别看杨富贵在本市可以横着走,可据说他开这家饭店的目的是拍盛华集团张董事长的马屁,给张董事长姐夫一条好财路。”
夏承宇又笑,“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胡洪波对好友的玩笑并不接茬。
愉快地吃完一顿晚饭,是胡洪波大包大揽地结了帐。
回去路上,夏承宇一路要求胡洪波帮他想办法,胡洪波却左手习惯性地放在嘴边,但笑不语。
夏承宇脑袋转了几个弯才想明白,胡洪波不愿因生意而与他爸碰头,刚想说“以后直说嘛”,但话没出口,他立即伸手将嘴巴捂住。
前面还坐着崔嘉丽呢,看起来胡洪波没把往事与崔嘉丽说起过,否则有什么必要讳莫如深的。
夏承宇想明白了,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也放在嘴边,他忽然有些理解胡洪波这个手势的意义。
崔嘉丽却是好奇地问了句整的:“你怎么不答应承宇呢?”
夏承宇忙道:“洪波心有余悸,以前帮我忙,我反而揍他一顿,他对我早心灰意冷,把我列为不合作对象了。”
“说什么呢,没这回事。”
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唯有崔嘉丽圆溜溜的大眼睛在两人之间打转。
夏承宇后面看着纳闷,隐隐感觉崔嘉丽有点儿可怜,丈夫对妻子熟悉到可以当代言人,妻子却可能根本就不懂丈夫,如此的不对等,可以算作是完美的婚姻吗?
第二天早晨七点半,夏承宇穿上,昨天老爸的崭新深蓝卡其布工作服,拎上笔记本电脑出门。
到了红星厂,夏承宇走进会议室门,就不知从哪儿弹来一支香烟,他连忙接过,夹在手指间,一口一声黄叔、徐伯地打招呼,眼前都是他熟悉的人。
大家也都对夏承宇很客气,不过都口口声声戏谑地称他太子爷。
夏承宇对机械不熟,只能认真听黄叔、徐伯这两位厂里的工头对厂子里的情况介绍,可是,越听,越不是滋味。
开完会,回到家,早有丰盛晚餐摆在桌上,就像家里进了田螺姑娘。
看桌上纸条,是傅阿姨所做。
夏承宇迫不及待地揭开碗碟上面的盖子一看,正是老妈常年爱做的味道,正是自己想了多年的味道。
夏承宇赶紧洗手入座,吃掉一半时候才有余暇致电胡洪波,约请见面。
胡洪波更干脆,都没问具体如何,“我给嘉丽烧菜,烧完就出来。”
崔嘉丽倚着厨房门,听到丈夫又要出去,早已嘀咕上了。
最后听得丈夫可以吃完晚饭才走,她就跟平白捡来皮夹一般的欢喜。
“承宇,他才回来,就去厂里了?”
“自家产业,哪有什么休息天的。要说评劳模,所有个体私营业主都有资格。”
“又出去干什么,辛苦一天,晚上不能在家好好休息看看书吗?”
“男人必须让自己成为社交动物。”顿了顿,又笑道:“承宇这家伙直爽是真直爽,说话不带拐弯的。一点不怕承认前儿言论的错误。”
“嘻嘻,承宇脸皮够厚。”
“这不叫脸皮厚,这叫有充分的自信。”
“不是盲目自大吗?”
“不是,他听说我在炒菜,就问我们是不是准备迎接新生命了,承宇不是个内心只有自我的人。嘉丽,还不递辞呈?每天孕吐这么不舒服,还上什么班。”
“虽然工资不如你,可好歹是收入啊,我要赚奶粉,赚小衣服小鞋子,赚学费书费……”
“你是不是担心我爸妈那儿的医药费?”
见崔嘉丽点头,胡洪波心里暗叹,但脸上并没露出来。
“别担心,你没见我们积蓄一直呈等比上升势头吗。我们说好的,我努力养家,你努力持家。我什么时候食言过。”
“你每天这么辛苦,我不忍心。”
胡洪波笑嘻嘻地道:“我们这样的小康家庭还上演苦情戏,别人还怎么活。快辞职吧,可以重新捡起你的绘画摄影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