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一夜宫闱之乱后,夙金迷早已经无声无息,那东冥宫之中斑驳的血迹,足以可见她恐怕是早已经不再这世间了。或许,是玄魅影瞧着她已经不在了,便带着早已没了气息的人一起离开了也不一定。
帝绝望着帝司辰的身影,心中不禁暗叹,还好当初他及时收回了自己的心。
可,已经交付出去的心岂是想要收回就能够收回的?
他苦笑着叹了一口气,他心底知道,那个女子将会在他心底最深的地方隐藏着一辈子,直至他死去。权利全部到手的这时候,帝绝才知道这权利有多重,他才知道自己昔日对帝司辰的嫉妒是多么的愚蠢,以帝司辰的智慧,他想必是早已经知道当初派人暗杀自己的是他了,可他却依旧将辰溟国的大权全都交拖在他手上,难道他就不怕他有心颠覆朝纲么?
他会么?
帝绝扪心自问,他不会,想着如今还在东冥宫中躺在摇篮之中的小太子,他顿时失笑的望了望亭中失神疯癫的男人,算了,还是去和他的小侄子玩好了,他何必在此来打扰五弟的梦呢。
潇洒转身,他坦然离开。
楚行之望着帝绝离开的背影,视线才落到亭中的男人身上,低语:“五王爷啊五王爷,不知该说你是聪明还是愚笨了,只因为帝绝的正直你将这江山交在他手中,将小太子也一并交给了他手中,你确定自己不会后悔么?你明知他曾经派人暗杀过你,可依旧这样做了,好在帝绝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辅帝之人,你该安心了吧。”
他悄然叹息一声,也跟着转身离开了,毕竟他现在可是身为小太子的太傅大人呢。
躁动起来的风遮掩了他的叹息声,却遮不掉亭中那男人的痴然疯语,可遮不掉他满头银白的苍发,和那一脸憔悴的狼狈。
七年后?西华宫
皇宫在都城百余里外的地方,建有一栋别宫——西华宫。这座别宫本来是用于皇族来此休憩用的,可如今却成了柳天后的囚禁之所,纵使着别宫之内应有尽有,可她却成天都觉得心里不安乐。
蜿蜒的亭台楼阁,旁边点缀着池塘白莲,那荷塘里面的小鲤鱼随着主人洒着的糕点屑,赶紧游到旁边来抢食着。细长的小尾左右两边摇晃着,将原本不太平静的湖面更是掀起了一阵波澜,泛着几层涟漪,柳太后眼神有些恍然的盯着那荷塘中自由的锦鲤。
如今她在这西华宫里,已经有了七个年头。
七个年头,说长不长,但却也又短不短。她的满头青丝已经白了将近一半,可却还没有等来宫中的人宣纸,她已经多次的写信给太子辅臣,也便是三王爷帝绝。只可惜,一直以来都没有任何的回应,是她的信未到宫中,还是宫里的人瞧见了她的信却还没有行动?
或许,是信还没有到宫中。
想到这儿,她不禁朝着身旁的安公公招了招手,“安公公,你赶紧去把纸墨笔砚全都备上,哀家得给辅助大臣写信,这样哀家才能够早些的回到宫中。”她已经在这个地方呆腻了,不想继续留在这个荒凉的鬼地方了。
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她直接到了亭台之中等待着笔墨伺候。
一旁的安公公眼底闪过一抹忧心,另一边的桂嬷嬷赶紧过来推拿他一下,两人才缓缓的告退,准备着纸墨笔砚。
渐渐地走远了些,心底知道柳太后定然听不到他们的谈话时,安公公才开口:“桂嬷嬷,你说这太后娘娘的病情什么时候还能够好点?每次送入宫中的那些信函绝王爷看都不曾看过,便直接让人处理掉了,可娘娘却老是挂记着要写信,这该如何是好啊?”昔日宫中那场宫闱之乱,朝中涉及的人数众多,其中大多处内臣宦官全都被贬走了,他和桂嬷嬷则是一直留在柳太后身边伺候着。
都已经七年了,宫中的人根本就没打算过来接她回去,可柳太后却每日都彷徨不安的等待着。
桂嬷嬷叹了一口气:“安公公,你也知晓太后娘娘的心意,她这是不甘心呐。可不甘心又如何,如今这朝廷之中没有半个人肯为她说上一句话,朝中的几位王爷也向来不待见她老人家,这些信就算是送出去了也是枉然。若是她老人家愿意写,我们就拿着笔墨纸砚就成了,毕竟明日太后娘娘依旧会忘记自己今天做过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只是每天重复着相同的事情而已。
安公公点了点头,两人越走越远。
柳太后收回视线,她一张脸十分的铁青,很明显她已经将她们口中刚刚那番话听得一清二楚了。她,真的天天都坐着重复的事情?她,送出去的那些信宫里的人根本就不曾翻阅过?
大胆,她可是柳太后……
脸色顿时黯然下来,柳太后起身望着面前的那荷塘,眼底有些恍惚。看来她真的是越来越记不住事情了,以前她也有送过信去皇宫么,原来一直都有送过去,那他们为何不派人来接她回宫?
为何不来?
如今她依旧是柳太后,他们凭什么要污泥她的意思?
“大胆,大胆呐。”她咬牙切齿的紧握着拳头,原地闪过犀利的光芒,“竟敢违背哀家的命令,等哀家回宫之中,必然会让他们那群人好看。哼,一个个的全都下天牢里面去,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就算到时候那些人哀求她,她也会像他们那样默不吭声。
“哼,看哀家回来了要如何的惩治你们。”一个人在栏杆前面,她默默的冷嗤着。
不远处,桂嬷嬷和安公公一脸尴尬的望着面前的两人,摇了摇头:“自从被送进这西华宫之后,娘娘的精神便日益恍惚下来,成天除了在这边喂鱼就是写信,可是第二天她便会忘记自己写过信这件事情,再多写上几封。”七年来,几乎天天都是如此。
听着他们的话,柳七夜眼底闪过一抹沉思,他和柳晋江相视一眼,半响才开口:“走吧,我们过去看看她。”这一次,他并未用皇后姑姑这个称呼,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不是姑侄这么简单。
两人拖着沉重的脚步,斥退桂嬷嬷和安公公二人之后,便朝着亭台过去。
“太后娘娘。”柳晋江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低沉,他两鬓的发丝几乎已经白了一半了,一双饱经沧桑的眼望着面前的柳太后,他心底五味陈杂难以言喻。
听得这身呼唤,柳太后方才回过头,她一脸威严的望着面前的柳晋江,微皱着眉头:“你是何人?”
“我是……”柳晋江话到了最边上,瞧着柳太后那模样他终究没说下去,只是轻轻地福了福身,“微臣是柳丞相,不知太后娘娘是否还记得微臣?”抬着眼睛,他望着面前的柳皇后。
柳皇后遁了半响,轻轻点了点头:“哀家记性向来便好,怎么会不记得柳丞相呢?”眼神示意着一旁的凳子,她轻笑:“柳丞相轻先坐下吧,桂嬷嬷,还不赶紧送茶上来?”低斥了一句,她并未瞧见桂嬷嬷和安公公,但本人也并未在乎,只是将面前早已经凉透的茶端着,轻轻的啜了一口,“唔……好茶,柳丞相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臣……只是想要探望探望娘娘。”眼眶猛然有些红,他之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垂着头不语了。
“那你是……”柳皇后视线落在另一边的柳七夜身上,她轻声问道。
柳七夜轻勾了勾唇角,他笑言:“小民只是一介小小百姓而已。”
“百姓?”柳皇后反问一句,半响她才哼了哼声:“看来这宫里面条件真是越来越宽了,居然连个百姓都能够放进宫里面来。”叹息着摇了摇头,柳皇后眼底闪过一抹遗憾。
在一起聊了一会后,她若有若无的捂着嘴打着哈欠,柳七夜和柳晋江也恰时的站了起来,他们近日过来本来就是想要随便看看而已。告辞之后,两人在走廊之中,有片刻十分的沉默。
半响,柳七夜才开口问:“父亲,你曾经后悔过将姑……母亲,送到皇宫之中么?”说了半句,柳七夜便改回了自己对柳太后的称呼,他自己确实是柳太后的儿子,也是柳晋江的儿子。
当初,柳太后只是柳家的一个养女,地位跟火姬差不多,她和父亲两人从小青梅竹马,本来是很好的一对。可在柳家的大家长将权力中心都转给了柳晋江之后,他心底的欲望越来越大,甚至是让和自己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名义上的妹妹入宫。
柳太后原本是万般不愿,可最后迫于无奈之下还是同意了。
进宫之后没多久她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那时候的情况是绝对不能够容许她生下孩子,所以她借故生病离开了宫中一段时间,待回到宫中的时候,那个孩子……也就是柳七夜已经生下来了。
或许是出宫的那段时间,她和柳晋江之间越加的接近,两人也旧情复燃。
很快,又有了第二个孩子,同样的方法,他们将那个孩子生了下来,但是碍于没有教好的名目来安置那个女儿,所以柳太后并未多上心,只是让柳晋江私下里解决掉这件事情。自然的,她口中的解决其实便是让那孩子永远的消失在世界上。
事实上,那个孩子也确实早就消失了,毕竟夙金迷是他想方设法弄到这边来的,她事实上跟柳家根本毫无干系。
但,他却想要用她试一试柳太后、
昔日,皇宫之中帝元朗的那场大病,其实与他有所干系。那次他进宫的时候,因为嫉妒帝元朗能够得到柳太后的所有关怀,他便在帝元朗的食物里面下了药,或许是药性过于毒了,即便是解了毒也落下了那一身的病根。也因此,他被柳太后责斥之后,负气离开,还投了师傅的《卜算之术》想要做些逆天的事情。
可是,那一日宫闱大乱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柳太后早已经不是昔日的柳太后了,如今的她已经将权力当成了自己的一切,在以为夙金迷是她自己骨肉的情况下,她依旧能够痛下杀手,这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所以,他放弃了到手的机会。
事实上,他也是火姬的主人,阴修罗。
原本他想要借助这一切,来让自己到达最高位,可是后来他才发现,原来他一直想要的都是自己母亲的一个眼神,一个关怀。可当柳太后选择权利,而同意杀死夙金迷的时候,他一切美好的幻想都已经破碎了,因为他知道,就算是他到了权利的顶峰,有些事情依旧是不可能实现的。
于是,他放弃了策划十年有余的计划。
如今的他,和父亲买了几块田地,每天日子过得还算是悠然快活,如今除了一个心愿之外,他便别无所求了。
到了西华宫外面,他望着一脸深壑脸色却祥和很多的父亲:“父亲,您先回去吧,我还有些要事要办,办妥之后会立刻回去的。”
柳晋江定定的望着他一会,点了点头:“早去早回。”留下这句话,他便一个人离开了。
望着父亲离去的身影,柳七夜长呼了一口气,他拿出在自己腰间的玉佩,望着它半响才迈开了步子。不属于这里的人,终究是要送走的,就如同火姬一样,他轻笑头也不回的朝着某个方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