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每家每户都在为新年忙碌，红尘也把家里上上下下彻底打扫了一遍，凤莲虽帮不上什么忙，却也不添乱。日头出来时，便静静的坐着取暖，两人的生活看起来再平淡不过，但足矣让红尘对未来满怀期待。
腊月二十九，雪比人起的更早一些，红尘捧着昨晚裁好的对联打开屋门时，这个小村已银装素裹，妖娆万分。邻居老郑带着孙子孙女已在自家派气的们楼下粘贴对子，红尘说到：“老郑，好雪啊！”
“是呀，明年麦子是稳收了。糨子打了吗，没有的话，你嫂子打的多，拿过去用吧。”老郑客气的说到。
“不用不用，我起来就先把糨子糊好了，你忙你的。“
“行，要啥吱声，我这粘完过去帮你搭把手。’’
多年来，先贴完对子的老郑总会过来给红尘帮忙，红尘每年也会给老郑的孙女孙子包个红包，两家虽谈不上亲密无间，但也其乐融融。
红尘把糨子端出来时，老郑也过来了。红尘总共就三间里屋加个大门，两人三两下便完了事。凤莲还没起，老郑也不便多待。出门要走时，隐约看到胡同口过来个人。他叫红尘过来瞧一眼，是不是他那外甥今年瞧他来了。
红尘眼神也不好，只见茫茫的雪中，一个瘦高男人穿着一件破旧的大衣，头顶着大堆白雪，双手揣在袖筒里，抬着头，慢悠悠的走着，像是在寻找什么。那男人看到红尘门口的两人，便走了过来。
“两位老哥，过年好啊，向你们两位打听个事。你们村近些天有没有来过一个疯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个子细高，不会说话，疯疯癫癫的。”那男人过来客气的向两人问道。
红尘心咯噔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想躲回屋里，老郑见状，开口说道：“我们两家人不在路边住，也不太注意，这大过年的，来往人多，陌生女人倒见过几个，疯女人实在是注意不到。”
红尘见老郑淡定的回答着男人的话，心稍微平静了些。
那男人叹了一口气说到：“哎，我有个侄女，十几岁时，爹妈就过世了，因受不了打击，一夜之间就变得疯疯癫癫，没办法，我就拉扯着她。十几天前，因一些琐事打了她两下，谁承想竟然置气跑了。我从我们县城一直找到这里，可还是没有下落。大过年的，万一出了啥事，我怎么向她过世的爹妈交代呢。”
红尘听这男人一说，心再次跳动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老郑说：“老兄弟不要担心，咱庄稼人都心善，这过年家里都不缺吃食，谁见了估计都会给口饭吃，破衣服也会给她拿上几件，只怕是她现在找个破窑洞住下了，有些不好找，你到路边那几户人家问问，他们一天见的人多，说不定会有些消息。”
那男人觉得老郑说的也有理，但目光却不停的打量着着红尘和他身后的屋子。
过来好一会，那男人说了句道谢的话便离开了。
红尘赶紧把老郑拉回屋里，红尘说：“咋办！咋办！这人我看就像李小英丈夫说的耿生，凤莲真要是她侄女，那我成啥了，”
老郑说：“你着啥急，咱也不能全信他的。这样，你先从村后头去找老高，先认一认那老头是不是耿生再说。我在着替你看着门，不让凤莲露头。”
红尘嘴里含着烟袋锅，慌忙的向李小英家赶去。
不上一刻钟的功夫，红尘回来了，老高紧随其后。
老高说：“刚才我扒那瞧了一眼，就是耿生那小子不假，但这老小子根本没啥侄女，都是幌子。这人好赌，满嘴假话，一定是喝大了输的太多借上了高利贷，要债的在家堵他，不敢回去。这次来找凤莲，八成是想回去卖了或者从凤莲身上讹俩钱。以前在他村里就借着凤莲生病的幌子向村里人借钱不还，赌的人，十句话一句也信不着。”
老郑疑惑的说：“但这老小子不问我们村路边的人家，怎么直接就找到红尘家来？”
老高说：“我和他一块干活的时候听他说，咱们乡有一个他的远房亲戚，逢年过节还走动一下，应该是二十三赶集时被他亲戚撞见了，给耿生通了气，咱村也不大，谁家在哪住问不上几个人就知道了。”
“人给他回去肯定遭罪，要钱给他，要再来，我就拿这条老命跟他拼了。”这是耿生找上门来红尘说的最坚定的一句话。
“那我就替你跑一趟，把事情跟那老小子讲了，要是他要的多，咱再商议。”李小英的丈夫说。
红尘没有别的办法，他太想留下这个女人，总不躲一辈子吧，干脆就在今天做个了解，也让他把整天悬着的心放下。
李小英的丈夫在村中间看到了耿生。
“我来的时候啥都打听好了，要不是过年手头紧，我也不愿来，刚才看了那老头的房子，家境也不行，看在你我相识的分上，就要他八千块钱吧。”没错，耿生就是有备而来的。
“八千，你可真是长了一张血盆大口，就算把他连皮带骨头嚼碎卖了，他也拿不出来八千。你我都是打工的，两三年的工资也就这么多吧。你赶紧把人领回去吧，我们不要了，我看那要债的在家赌着你往哪里去。”
耿生慌忙的说到：“啥事都是商量出来的不是兄弟，你说多少，咱再商量商量。”
老高稍微想了一下：“三千，就这他不一定拿的出来。”
“三千？打发要饭的，平常人家娶个媳妇也得五六千吧。五千块，不能少了，你去给我说说，不行我就把人领回去。”耿生说。
李小英的丈夫来在两人之间打了不下十个来回，终于在下午，耿生极不情愿的拿到了三千八百块钱离开了村子，并保证不会再回到这里。自始至终，这个男人没看看凤莲一眼，但他看到钱时的眼神也像凤莲当初看红尘碗里的面条一样，闪闪发光。
事情解决了。晚上，红尘买了两条烟给老郑和李小英的丈夫送去，两人都死活不要，可红尘反反复复的把烟往两家人的院里扔去，直到他们不再送出来。这老头虽不富裕，多年来他却没欠过村里人一点人情。
凤莲在老郑家和老郑媳妇烤了一天的火，她不会知道红尘为她拿出了几乎所有的积蓄。晚上红尘回来时，看到坐在门口傻傻等着他的凤莲，他心里倍感踏实。
大年三十的晚上，雪停了。接连不断的爆竹声仿佛要把整个小村都给炸掉。十几年来，红尘年夜饭的餐桌上终于多了一个人，菜肴也是头一次丰盛至极，他望着屋外粉状玉砌的白雪和自己傻傻的女人，幸福的喜悦伴随着菜肴散发的香味瞬间弥漫整个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