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侍郎是代罪羔羊。”一直跟在身侧的人突然开口,你看,连从不涉及齐国朝政的安恒都知道这不过是黄忠临死前无用的反扑,是党争的棋局。
那些站在她父亲身后声声支持正统太子的打着首辅弟子名头的官员却仿佛不知道。
宋希柯恍惚记起那日堂审后她和兄长问过父亲,她问他为了这个自私虚伪的人性,为了这个藏污纳垢的朝堂这么耗费心血值得吗?
一向对她和颜悦色的父亲脸色猛的变了,最后只是摸了摸她的头,“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十年不行就百年,天下的百姓是无辜的,总得有人帮帮他们,父亲希望我儿也能帮帮他们。”
临城匪患在户部侍郎的一力担揽下结案,被判革去所有功名官职,流放三千里,抄家那天从黄府搜出来的金银珠宝一箱箱流水一般,看花了京都百姓的眼。
“岁旦了。”宋希柯看着许多铺子已经挂上了火红的灯笼,街道的商铺也越来越红火,道路上的行人一边一脸肉疼的心疼着银子一边喜气洋洋的置办着年货。
岁旦前一天晚上,照理是要文武百官携家属一同在宫中与皇家一同守岁贺喜,首辅大人的千金自从秋狩后再也没有露过面,守岁也是在家中养病,诸大臣扼腕叹息,皇后的嫡亲侄女,陛下也上心,多好的亲近机会啊,结个亲那得有多少数不清的好处。又转头看向首辅大人夫妇和他们的长子,讨好讨好父母兄长,混个眼熟说不定机会更大呢。
“首辅大人。”可是他们的机会被人抢了,那些大臣看到上去寒暄的人是谁后,刚提起来的心又放下去了。
“张都督。”首辅大人将手中剥好的橘子放在夫人的盘中才抬起头看向这个在整个大殿中算得上鹤立鸡群的人,身材壮阔,浓眉大眼,在一群文弱书生中格外显眼。
“听闻令千金有恙,本督曾有幸得到了一些珍惜补品,拳拳心意还望笑纳。”
首辅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顺着轰隆声偏头看向殿外,一朵朵五彩斑斓的烟花乍然照亮了漆黑的夜空,高高的台阶上帝后碰杯相庆新年,殿下的臣子各自举杯,还有许多家眷看向一点点绽放的星星烟火。
当烟花在寂静的夜空中爆开时,绽放出七彩的美丽,让人忘记了它在爆发时的巨大的响声,忘记夜空的寂静,破灭前的壮丽,为的就是留下美丽的倩影,直至灰飞烟灭。绽放,消失只是瞬间的事,留下的是记忆中的美丽。
“美丽总是转瞬即逝的。”法华竹林中宋希柯收回仰望烟火的视线,看向发出感慨的洛尧,突然开口,“法华寺至今屹立不倒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涉政。”
新晋国师出席了岁旦夜宴,即便早早离席,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信号。
户部侍郎被弃车保帅,朝中各人闻风而动,这个时候法华寺参政会让整个朝政更加扑朔迷离。
而皇帝或许也不会像以往那般信任已经开始参与朝政的法华寺,法华寺向来都是天灾人祸紧急关头出手救助,就像临城水患瘟疫,皇权更替成王败寇,这与它原本的立世宗旨不符,洛尧微微偏头,看着在烟火短暂光亮下衬得暗淡了些的星星,没有解释他的行为,只是提醒道,“郡主和燕王继我走后也借口离开了。”
宋希柯转开头,看着夜空中渐渐湮灭的烟火,没有继续追问他究竟想做什么,只是提步往外走,子时一过,宫宴散场,她也该回宋府了。
林外,那位跳脱的燕王殿下难得的安静了一点,刹那间烟火的明与黑夜的暗的转换让眼睛有些干涩,低下头来燕王殿下看着和白狐狸打成一团的表妹很是羡慕。
这只狐狸自见了他就鼻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和它的主人一个样,宋希柯出来的时候看到她的蠢狐狸正在往顾絮清怀里钻,似火的红衣被狐狸的雪白衬得更加明媚璀璨,知道自己出来而不把人往林里带,她的蠢狐狸还是懂得惜命的。
就是异性相吸在它身上表现得太明显了些,让人没眼看,连燕王这样混不吝的人都挪开了视线,顾絮清被蠢狐狸逗的也是脸颊微微泛红。
“小述述,我来……呜呜呜……呜呜呜”率先看到林中渐近的白色的身影的燕王殿下才开口,就见那个尚且隔了一段距离的人挥了挥袖子他就又不能说话了,当即俊脸就苦了下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向顾絮清求救。
可惜顾絮清也正在看着这个踏着漫天星河向她走来的人,即便这个人已经忘记她了。
“郡主,安某不是你的故人。”宋希柯站在三步外,看着那看到她后连忙瑟缩了一下,又跳下地在她脚边撒泼打滚的蠢狐狸,雪白的毛发在地上一卷,又脏了。
指了指林中,她那蠢狐狸还犹豫了一下,看了眼顾絮清才一步三回头的往竹屋而去。
京都岁旦的风比秋末更凉,顾絮清的怀抱突然空了,热源也没了,有些怅然若失。
“顾家絮清特来谢阁主临城两番相救之恩。”宋希柯抬眼看着这个可以算得上是她女子身份唯一朋友的人,双膝微屈,标准的贵女谢礼,点了点头表示接受谢意。
安述与郡主顾絮清除了临城还有竹林共食一次近距离接触,只要这个“故人”指的不是首辅之女宋希柯,她救过也提醒她认错人不止一次了,算对得上两个女孩子之间淡淡的交情了。
“呜呜呜……呜呜呜。”燕王殿下努力的张口,手连连点向自己的嘴巴,可惜没有换来这个白衣面具人的一丝眼风。
自从在临城暴露了内力的宋希柯也不隐瞒武功,脚尖轻点两下就飞身而起,宫中年宴都是提前准备好的饭***致却不能裹腹,她还要回去和父亲母亲兄长吃年夜饭,只留下两个人看着几个呼吸间就不见踪迹的身影目瞪口呆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