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慧眼睛一亮。竹慧看见那件银灰色上装。一宗及时地捕捉到竹慧那一刹那的惊喜。一宗问,喜欢?竹慧点点头,可是,竹慧说,你看那纽扣。
一宗问,纽扣怎么了?
纽扣是在后背上的呀。
果然,这件衣服奇特之处,就是纽扣在后脊背上。竹慧闪闪晶莹的眼睛,这样的扣子,我一个人怎么能扣得上?
一宗笑了,你肯定喜欢它?竹慧重又点头。
那就买了。我愿意每天给你系扣子,解扣子。
于是,竹慧穿着这件新潮的衣服和一宗去领了结婚证。
竹慧感到很幸福。每:天早晨,她撒娇一般转过身去,一宗就心领神会,走过来,自下而上,一颗,两颗,三颗,直至最后。晚上,一宗解扣的顺序则是自上而下。有时,竹慧故意往一宗身上一靠,一宗便将双手拢了,拥竹慧在怀,竹慧闭上眼睛,双手展翅般探开,仿佛站在泰坦尼克号上。
竹慧又是多么自豪啊,同事们看她那件衣服的目光,在她来说感觉好极了。同事们还发出一连串赞叹,竹慧你真幸福,有这样一个痴情的老公。
因此,竹慧是真心真意喜欢这件衣服。竹慧就经常穿它。竹慧在穿它的过程中,还从没有去想自己解扣子系扣子。日子在这一解一系里飞速而过,竹慧做妈妈了。做了妈妈的竹慧,似乎更喜欢那件衣服。
可一宗却逐渐对这件工作厌倦。男人结了婚,事就多,酒场也多。有时,一宗在酒桌上谈锋正健,手机响了。竹慧说,一宗,我没法解扣子。
一宗起初还笑,笑过几回,就不笑了。一宗感到丝丝扰扰的厌烦。那件衣服,穿了这么多年,就不要穿了吧?
竹慧拿一种莫名其妙的目光看一宗。竹慧问,你烦了?
一宗尴尬一笑,不是,我怎么能烦呢?
后来一天,一宗吃惊地发现一个问题,竹慧那一次竟没有需要他解扣子系扣子!竹慧参加一次考试,考场在另一个城市,需住旅馆。竹慧穿着那件衣服去的,又穿着回来了。一宗发现这一情况,就问,咦,这两天你怎么解的扣子?
竹慧看他一眼,难道,离了你地球就不转?
一宗不好接着再问,但一宗心里别扭死了。尤其是,他从别的渠道打听来,和竹慧一道去考试的,是她一个男同事。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宗和竹慧闹过几场不大不小的矛盾。直到有一天,一宗再也忍不住,说,我搞不明白,你那一阵子,背上的扣子是怎么系上的。
竹慧冷笑,我就不会自己动手?
一宗眼睛亮起来,那你系给我看!
竹慧瞧着他,像是不认识他。一宗挪开目光,我只是,有点儿不相信。
竹慧嘴唇哆嗦,我凭什么证明给你看?
一宗说,心虚了不是?我就知道是谁给你系的。
知道你还问我!竹慧吼着,眼里满了泪。
两人仿佛都要发泄。一宗让一个玻璃杯在地板上四分五裂。竹慧惊愕半天,随手也抄起一件东西扔到墙壁上。随后,她收拾一番,抱着孩子,摔门而去。
离开前,将那件衣服摔在床上。
一宗还喊,你走!你走!走了就别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一宗感到很难受。静下来时,他就琢磨,难道她自己真的能解开那扣子?一宗有个和竹慧身材差不多的妹妹,一喊她就来了。
结果,在一宗惊疑的目光下,妹妹非常顺利地一人系上扣子,又解开来。
一宗站在那里,半天不语。
他打通竹慧的电话。
一宗说,竹慧,那件衣服真的很漂亮。我很想你回来马上穿它。我还要一如既往给你解扣子,系扣子。
电话另一头,竹慧沉默,半天,才说,一宗,我不想穿那件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