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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一个男人的三次放手

他叫本,是个出色的海上救生员。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本的5个队友全部葬身海底,只他一人侥幸生还。巨大的负疚感几乎将他摧毁,加之妻子离去的苦闷孤寂,这个硬汉几乎丧失了挺立的理由。就在这时候,上级安排他到一所海上营救精英训练学校担任教练。

本的职责是将一群心高气盛的新兵训练成合格的海上救援者。本深深地懂得,他的弟子终有一天要在惊涛骇浪中面对生与死的考验,因而,经验丰富的他采取了令人难以接受的异常严苛的训练方式。这样的训练遭到了一个年轻人的挑战,那就是有着极佳的游泳天分的学员杰克。本看出了杰克是个海上救生的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但他必须让杰克明白,这份工作非比寻常——每次执行任务几乎都是命悬一线,只要遇险者还有一丝气息就要舍命相救,牺牲自我是随时都可能发生的事……细心的本,挖掘出了潜藏于杰克内心的隐痛,默默爱他,甚至像个老爸那样护犊子。就这样,他们结成了亦师亦友的亲密关系。

杰克和他的战友们就要毕业奔赴各自的战场了,本也重返救生工作岗位,与杰克一道去风狂浪险的白令海担任救援任务。在他们师徒二人第一次合作救人的时候,面对骇人心魄的巨浪和一个生死未知的遇险者,师傅的眼前浮现出了队友救人遇难时的惨状,他犹疑了,畏缩了,他以遇险者已死为由,欲要放弃营救;但是,徒弟固执地重复着师傅当初的教诲,置个人生死于度外,毅然决然地只身去营救那个遇险者。遇险者得救了——他活着。

本再次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与自责之中。在他亲手塑造的一个勇毅果决、敬业仁爱、技艺精湛的可爱形象面前,他自惭形秽,无地自容。他决绝地递交了辞职报告,鄙夷地将那个耻辱的自己淘汰出局。

本对爱徒杰克讲了这样一个故事:我曾经救援过一对海上遇险的夫妻。妻子先被放进了救生篮,可是,丈夫在惊惶中死死拽着那救生篮不放,险些耽误了妻子被救。脱险后,妻子十分气愤地痛斥丈夫……本未了说: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我,就是那个丈夫。醒悟的本找到了伤心远走的妻子,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结束了这份名存实亡的婚姻。

杰克去执行一项异常险要的海上营救任务。为了救起滞留舱底的老船长,杰克毫不畏惧地去只身迎战死神,结果,他不幸被困舱底。所有通向外面的门都关死了,老船长也已气绝身亡,海水哗哗地直灌进来,杰克面临着灭顶之灾。就在这时,本出现了。原来,他担心爱徒此行会遭遇不测,便不顾一切地披挂上阵前来援助……船即将覆没,直升机放下了救生的绳索,死里逃生的两个人同时攀住,悬空,向上。然而,绳索不堪承受两人之重,一股股断裂开来。紧要关头,本毅然放手,用自己的死换取了爱徒的生……美国影片《惊涛大冒险》中的本,是个惹得我反反复复思量的人物。这个本,似乎在用一次次的放手为自己的人生做着悲凉的“减法”——放弃工作,放弃婚姻,放弃生命;但是,他又似乎是在用一次次的放弃为自己的人生做着神圣的“加法”——关乎道德,关乎真爱,关乎永生。

无疑,本是个追求“道德24K”的家伙,心中落了些许旁人不易察觉的尘埃,他就厌弃了自己的肮脏;在那场令人心力交瘁的婚姻保卫战中,他原想做个宁死不屈的勇士,但是,他在那个险些置妻子于死地的丈夫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荒唐,他于是明智地选择了做个高尚的逃兵;他是那样痴迷“救人”,而杰克比他更痴迷“救人”,他知道,杰克是吮吸着自己生命的养分生出的另一个更完美的自己——他亲手雕凿了一尊石像,又虔敬地将这尊石像供奉为神,为之顶礼,为之牺牲。

在看不见的风浪肆虐着的每个日子,我一遍遍问自己:你能不能以这个男人的三次放手为镜鉴,照到长期潜伏于自己灵魂深处的卑琐与苟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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