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半夜的时候,萧渐离在睡梦中无意识的开始往旁边蹭,从前她身子暖不起来,便养成了半夜往许素身旁靠近的习惯。
许素感觉到有人靠近他,但他昏昏沉沉的神智也不太清,还以为是在做梦。
他精神上很是疲惫,所以再怎么疼,到了该睡的时候还是会让他困倦。
而且到了后头,他察觉到阿离已经熟睡了的时候,明白她不会再说出伤人的话,做出薄情的事情来,他心里便已经放松了些,那疼痛也就随之淡去。
虽然这夜仍然让他睡得不太安稳,但好歹是瞌上了眼睛,呼吸也轻缓正常,有了个熟睡的样子。
萧渐离蹭到他身旁时,便把浅梦的他给扰醒了,他迷糊着睁眼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容,神态安和的睡着,难得露出一些乖顺的模样来。
许素心里头欢喜起来,伸出手臂将人揽在怀里,他只以为这是一个在宫中便做惯了的美梦,没能反应过来他怀里确确实实就是萧渐离。
他欢喜着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将人整个揽抱住,好像抱了个什么宝贝,而后所有的不安就全部从心口中荡去了。
他终于安稳无比的睡去。
第二日许素醒来时,萧渐离早就没了人影,也不知是他困倦了,起得太晚,还是萧渐离忙得要了命,起得太早。
但当他从床上爬起来,摸着身旁早就没有余温的那块位置,又被周围贵气的家具摆设将心神拉扯回来时,他忽然一下就明白了。
他所忧愁的该如何在阿离面前隐瞒他的异样这个事,其实并没有担忧的必要。
阿离是极其忙碌的人,从前她也是一天到晚在外奔波的,能与她共处一个闲暇的下午,本来也只是偶尔的事。
他还能留的这几天,与阿离待在一起的时间或许也就只有夜晚了吧。
许素忽然觉着无尽的难过。
好像天色猛地阴沉下来,天地间透不着光,黑沉沉的压抑无比,沉闷无比,叫人喘不上气。
他起了床之后去找萧渐北,却得知萧渐北一大早就溜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可能是花满楼可能是贺春楼,也可能是哪个没什么名气的小青楼,萧二爷嘛,哪儿都有他的相好。
许素找不着能说说话的对象后,也就算了,在房里翻出来以前阿离给他买的一些零碎玩意儿,便像从前一样,坐在那里消磨一天的时光。
他在这府中沉寂着。
如那失了生机的干枯枝丫,向四周伸展着,好像来年开春还能长出花苞的样子,内里却早就腐朽了。
萧渐离实在是太忙了,她离开燕都太久,待处理的事情积累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先前她忙得到处转,也只不过是修复着萧家与其他商家的关系而已,现在忙着的才是她萧家正事。
她去岭南的那段日子,让她萧家的生意在燕都以及附近的几个城镇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不少铺子都出了问题,那些个总掌柜坚强的硬扛了许久。
如今终于等到她回来了,那些个总掌柜哪里肯放过她啊,这位刚走,那位就来了,让她忙得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
于是她连忙修了几封书信,让之前散去各地避难的萧家骨干们都快点回来,她与谢平两个人实在是撑不住了。
还有她上次坑了李鸣一把,自己一个人就从岭南跑回来了,让李鸣在岭南替她挡了一波难,害得李鸣吃了不少苦。如今他可记恨上了,这几天没少来找她的麻烦,她也只能腾出空来应付。
这些事那些事的堆在一起,让萧渐离连着很长的一段日子里都是早出晚归的,她日日劳累的一沾床就睡着了,因而也一直没察觉许素在夜间的忍痛。
而她白日里即使有心想要与许素沟通一下感情,也一直没什么空闲的时间,只有一次问过许素是不是有在好好喝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她也就没再继续问了。
她本以为等这日子忙过去,以后也就跟从前一样了,花开花落,风起风停,每一日都是平静安宁的。
直到这天夜里,她疲倦万分的从外头回来,入了房门却不见那个从来都会在屋里等她的人。
萧渐离以为许素是又闹什么情绪不高兴了,便躲到了什么地方去,像之前那样,一个人可怜兮兮的缩在漆黑的角落里,等着她去找。
她有些不耐烦的皱了下眉,直接问一旁的下人道:“小公子去了哪里?”
下人听得她问也有些惊讶,道:“今个儿下午的时候,小公子就出门了,您不知道?”
萧渐离一时迷茫,“他出门了,他出门去哪里?”
下人摇摇头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是二爷送小公子出的门,您可以去问问二爷。”
听到这个事扯上了自家弟弟,萧渐离眉头就是一跳,已经开始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劲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内,忽然觉着这房间有些陌生。
“去把那小子给我叫过来。”她吩咐道。
下人应了一声后就连忙跑着去了,不一会儿萧渐北就被几个下人半拉半拽的带过来了。
萧渐离也没空理会他一脸的不情愿,直接就问道:“素儿呢。”
萧渐北先是装傻似的“啊?”了一声,却见他姐姐脸色已经十分的臭了,他就连忙“哦”了一声,答道:“姐夫不是身体不好吗,大夫说要静养,但我们府里人还是太多了,静不下来,我就送他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养养病。”
虽是猛然听到这话,但萧渐离瞬间就明白了这话里意思,她脸上的不耐烦和怒气一下子就被骇然掉了。
她面上满是讶然和不可置信,甚至还有些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暴躁,“你送他走了?!”
萧渐北这时倒是很能扛得住,他面上神色不变,显出些镇定的模样来,道:“是啊。”
萧渐离脸色却有点扭曲了,暴躁和戾气开始萦绕在她的眉目间,这让她的模样有些骇人,“你送他去哪了。”
“哎呀,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是个安静的小地方,好像靠着山,又好像靠着水,也不知道路途远不远。”
萧渐离之前还能勉强克制着怒火,此时听到这明显糊弄她的话语,便一下就炸了。
“萧、渐、北!”她咬牙切齿,怒得眼睛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