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素有些诧异，“怎么会……？”
萧渐离忍不住笑了一下，她自己本来也觉得挺可笑的，人在的时候没把他当回事过，人走了之后倒是自己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很不可信吧，我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
萧渐离抬头看他，道：“你走的那天，我气的要死，但也仅限于此，我从没想过自己会为了你变得如此难看。”
“死缠烂打追着你，病成这样也不肯回去，患得患失挑剔自己的毛病。”她面色平静的讽刺着自己。
甚至连眸子里流转的光也带上了嘲讽意味，“我之前从没觉得自己不好，我是萧家的大当家，说一句富可敌国也不过分，谁敢挑我的不妥。”
“偏偏只有你，能让我身边的人都开始帮着你挑我的毛病”。
说到这里时，萧渐离微抬起下巴侧了点脑袋，用眼角的余光斜看着许素，习惯性露出点倨傲的模样来。
她向来这样，面上的傲气是内心不满和忐忑的最佳掩饰，“也只有你，不在意我拥有的财富，说走就走毫不犹豫。”
“可你凭什么不在意，你什么都没有，你本应当是最要仰望我的人。”说到此处，萧渐离齿间隐隐藏着点恨意。
“你不在乎我的身份，所以我在你面前也褪去了光环，我不得不开始正视我自身的问题。”
萧渐离说到这里时本该是极委屈的，但她并没露出过分脆弱的神态来，骨子里的坚韧支撑着她的颜面。
“你打碎了我的骄傲。”
她笑着，好像口中被人击溃的不是她所有自信的支撑，而是一面无关紧要的镜子。
“现在你更是逼得我不得不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来寻你，以普通人的身份来带你回去。”
“你太过分了，许素……”
萧渐离甚至连语气都没有什么起伏，她就这样带着点对自己的嘲讽，淡淡的诉说对许素的控诉。
“在你面前，我是萧大当家就代表了我是凉薄之人，无情无义，等我放下这个身份时，我又失去了所有的优势。”
“好像无论我怎么做都是死局。”萧渐离这辈子都没这般揪心过，自尊和骄傲都碎了个干净，还是换不到她想要的东西。
最亏本的买卖根本不是她向萧渐北买许素消息时花费的那笔银票，而是她找到许素后所有讨好的伏低做小却把自己给嘲讽了个彻底。
“素儿，你现在不喜欢我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是我一年半都没有来找你让你失望了，还是因为你现在觉得我不好了？”
虽然她给自己判了个死刑，但还是想知道自己的死因。
她语气一直平稳，但许素却听得心头直跳，他不知道萧渐离在他走后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他一直以为她该是过得很快活的。
可她若是一直以来都被臆想折磨着，被太多的指责困扰着，以至于变得敏感多思，脆弱迷惘，甚至患上了神智不明的病症。
那么他这段日子的冷漠会不会就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许素很是忐忑的反省了一会儿自己，一转念却想起来就算她已如此这般，还是没有立马来寻自己，反而拖了一年多。
她是怎么想的呢，是不肯承认他的重要性吗？
现在的服软是抗拒不过的妥协吗？
“你患病的那时为什么没有立马来找我，而是就这样熬了一年多？”许素身侧的手指不自觉抽搐收缩了一下，指腹刮蹭到掌心的感觉让他背脊一阵激灵。
萧渐离闻言愣了一愣，而后才缓慢道：“我当时……没有摸清楚自己的心思，我不想只是因为习惯了你，才来找你。”
“我与你说过的，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最终弄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明白她言下之意，许素脸上有些发烫，心情是止不住的雀跃，他谨慎的问道：“阿离是喜欢我的吗？”
“喜欢的。”
已然觉得自己没了希望，萧渐离反而能够镇定的说出这句话了。
“……那为什么来找我的时候，你不与我说这些。”第一次在萧渐离口中得到这样诚恳的答案，许素的眼睛不自觉往别处瞥，耳朵尖透着点红。
他这是害羞的姿态，但萧渐离见惯了他红着脸的模样，一时竟没意识到他这也是羞涩的反应，只觉他是单纯问话。
“我说过啊，我让你与我回去。”
萧渐离万分无辜，就算开了窍，她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还是非常的不解风情。
“我是说，你喜欢我的这些话，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许素又瞪了她一眼。
然后萧渐离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就在许素的注视下面色一点点变得通红，她紧闭着嘴一声不吭，羞赧爬上了她眼角眉梢，让她像是个熟透了的果子。
半响后，许素见她长久不语，好像是他问了什么难为情的话，他自己也有些不自然起来，脸上带了点薄红。
一口气憋到极致，萧渐离憋不住了才猛吸一口气，骂他道：“蠢、蠢货！”
“回家二字还不够吗，别的话我也会不好意思啊！”
“只是说一句喜欢而已，我从前对你说的少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许素突然恼了。
萧渐离顿时被梗了一下，回忆了一下从前许素对她的腻腻歪歪，和两个人在一起时亲密的姿态，从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却是越想越赧然。
“我……我会不好意思啊。”萧渐离目光开始闪躲，声音也变得小了，“虽然以前也说过不少情啊爱啊的话，可……”
可一旦这些话从心底发出，她就不容易说出口了。
话题被转开了这么久，萧渐离才想起来不对，她又连忙抬头看向许素，道：“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现在不喜欢我了？”
许素连瞪都懒得瞪她，只骂了她一句，“你才是蠢货。”
明明他从一开始就说清楚了，他不肯跟她回去是因为她不在乎他，他不想一个人守空房。
但她一直就没听明白过，或许她打心底就没觉得喜不喜欢是重要的事，所以才没能找到正确与他沟通的道路，搞得两人兜兜转转浪费这许多时间。
她若早点说出这番话，他说不准早就同她回去了，哪能让她因为思虑过多而更伤神智了。
许素略有些埋怨自己没能对她更细心一些，却一想还是算了，让她糊涂着吧，要是阿离对情爱之事也精明起来，他哪里还能有算计她的份。
萧渐离突然被他反怼了一句“蠢货”，正憋着口气不知如何发作，许素就走到床边稍微将她往里面推了推，在床榻上空出一个位置后便自顾自躺下。
见心上人躺在自己身侧，萧渐离憋着的气就全散了，她迷茫出声问道：“你怎么了？”
许素瞌上眼，答她道：“你莫吵我，我睡一会儿，两日未眠，我太困了。”
他稍微睁开点眼瞥了萧渐离一下，道：“但是你不能睡了。”
虽然没能理解到这是许素对她态度的软化，但萧渐离还是感到心里舒坦，便靠坐在他身侧，伸手将他头发散了下来，应道：“好。”
许素一闭眼就睡得很熟，萧渐离在他身旁倒是真没再睡了，她悄悄抓着他的手，心里小鹿乱跳了两下，脸上倒是很镇定。
期间大夫过来查看情况，在踏入屋子的第一步后就退了出去，他也晓得扰人温存容易没命。
直到夜里，许素才缓缓睁开眼，算是睡饱了。而萧渐离在感觉他快醒了的时候就把手缩回去了，此时一脸正色毫不心虚。
许素爬起来见她一直醒着，这才放下心来，道：“联系木蓉的方法给我。”
萧渐离张了张嘴，还想据理力争一下，却又不愿意跟他吵架，所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许素，镇子里有个铺子是萧家入了股的，可以让人送信给木蓉。
她想着大不了到时候带着木蓉一起住在许素那里，反正她赖也没多少时间能赖的了，任性一次又没什么。
许素点点头后就出门去了，大夫在他走后不久就来复查她身体状况了，结论是意料之中的不太好。
最终还是又在药馆里多调养了两日才回到了钱家村。
村子里有不少妇人都带了点吃食过来慰问萧渐离，基本上是这个刚走，那个就来了，有真关心她的，也有主要是来八卦的。
但钱玲儿没来，村长严令禁止她再去找许素，村长也是心疼自家姑娘，不想她给人做妾。
原本村长以为自家跟许素算是门当户对，也无所谓女儿对人家殷勤倒贴，可现在看来，许素是结了亲的，对方还是不知身份的大家闺秀，那许素是个什么身份也值得推敲了。
他们家反正高攀不起。
另一边木蓉开开心心度了一段假期，突然接到消息要去钱家村接人，一时还为自己的快乐时光哀叹了一会儿。
她也是真听萧渐离的话，带着俩车夫走的可远了，那信光送到她手上就花了四天的时间，更不必说她再慢悠慢悠过来了。
萧渐离则是喝药喝到吐，有一次她趁许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倒了一碗，结果被发现后挨了一顿狠批，自此她喝药许素就全程盯着监督。
但萧渐离一直没明白许素到底是怎么发现她倒了一碗的，而许素也不会告诉她，论起偷偷倒药这事他才是专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