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素一人在旁心绪百转,敏锐多思,萧渐离却是完全不知道的,她只见王老板明显呆愣的神情,好似一只被人捏玩住尾巴的狐狸,于是她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不是吧,袁家之丰厚,我萧家尚不能比足,而他袁家正缺玉石矿,又不曾在开矿一事上帮忙,怎得出价还不足十五万?”
“昨日散后,我还以为袁家该拿出诚意与王老板谈商了,我萧家不如袁家迫切,怕是争不过,我还打算放弃了,今日正巧看见二位一同出来,又是相谈甚欢的模样,却没想到我还有峰回路转的机会。”
萧渐离说到后头,又转成了笑容,有些庆幸而势在必得的味道。王老板干笑两声,“哈哈,瞧大当家说的,买卖向来是价高者得,哪有迫切不迫切的说法……不过袁少当家与我谈了两天,最后却也不好说,但萧大当家原先为玉石矿出力几番,我王某也都牢记着。”
王老板有些烦躁了,他刚刚与袁炜霖谈了谈,袁家最后的出价是十三万七,比昨日高了两万有余,他本来还挺满意这个价格的,但听萧渐离这么一说,他又贪心起来,觉得不满了。
袁家没在一开始出过力,他若是将矿卖给袁家,就要想办法还了萧家的人情,但还人情的这笔支出一加上,再看萧家的报价,他顿时烦躁起来,觉得袁家真是抠门,一个矿,他们又急需,居然还跟他压价格!
不行,他得去敲点一番袁家,想办法也得多捞一笔,起码得把还萧家人情的债给捞回来啊!
王老板有些急了,跟萧渐离又说了几句话,就赶紧借口走了。而萧渐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满意了,心情好了,便又来逗自家宠儿了。
她原先安排兰芝替她约一约王老板,但今日既然见过了,就不必再约了,也省事。
萧渐离拉过坐在一旁的许素,夸奖道:“小素儿今日很乖。”许素不答,只是笑起来。
萧渐离看着他笑得好看,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腮帮子,又说道:“可惜我带你出来玩,却遇上了商行上的人,乱了行程,明日我再带你出来玩好不好?”
许素得了意外之喜,连忙应声,“好!”
府内无趣,什么他都看腻了,平日里不得出门,他早就堆积了对燕都街道的向往,他此时正如出了笼子的鸟,多玩几天都是嫌不够的。
只是他乖巧惯了,不敢给萧渐离添麻烦,所以萧渐离不提,他也断然不会提。也幸好,他虽然没要求,但最后结果是如了他的意。
第二日,还是老时间,吃过午饭后,萧渐离才带着许素出门。
许素仍是兴奋的模样,但比昨日收敛了些,只是欢喜的四处看看,倒是没有乱跑,老老实实的跟在萧渐离身侧。
萧渐离见许素乖巧,懂得不放肆,心下更满意了。但她其实有些奇怪,不明白许家那样一个普通的贫苦之家,是如何养出许素这样的孩子。
教养和品行都算不错,不喧闹,不娇纵,她见过许多人,与许素一般年纪的,比他大的,比他小的,粗俗,愚笨,不懂人情,什么性格的都有。
唯独许素这般安静和顺,又不是为了讨好而刻意谄媚,自然而然流露出乖巧模样的,她只见过这一个。
萧渐离思索片刻,没想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她伸手拉着许素,带着许素四处逛,却是有选择的避开了勾栏赌场等地,只带着许素买了一堆小玩意儿。
什么泥人面具,珠子纸扇,但凡是许素感兴趣的,稍微多看过两眼的,萧渐离通通都买了下来, 最后还是许素半笑劝她,说这些东西没什么用,买多了也不好提回去。
萧渐离财大气粗的没什么感觉,却担忧许素会心疼银子,于是笑起来说道,那些小物件不值什么钱,买来给许素平日里打发时间,若是觉得不好提,一会儿随便找个萧家铺子里的下人给帮忙送回府里去就是了。
于是许素这才笑得露出虎牙来,他见萧渐离一路上都拉着他手腕不说,还时刻注意他看了些什么东西,买了送他,心里正欢喜得不行,又哪会真驳了她的好意。
他欢喜极了,眉目都笑得弯弯,嘴中不自觉轻哼了些欢快的调子。萧渐离见他高兴,也知道他所想,忍不住伸手捏了下他的左脸颊,笑他,“这么点东西就能把你收买了,这可不行,容易跟人跑了。”
许素弯了眉眼看她,语调轻柔而欢快,“不会的,我不跟别人跑。”
萧渐离若是有许素那样敏锐的感观,她此刻便能听出这轻而柔,干净好听的嗓音里,究竟藏了些什么东西。
又或许不需要天生的异禀,只要许素的语调别那样轻快,稍微认真些,她就能判断出他的几分真心。
而事无如果,萧渐离只当许素是与她调笑,不做深思,与许素再聊了几句,没有在意许素的那句话。
许素尽管没有得到回应,却也无所谓,此时他心中尽是欢喜,哪里还在乎这种小瑕疵,他是萧渐离招的婿,磕过头行过礼,请过天地日月为证,他会是她一生的夫婿。
兜兜逛逛,萧渐离最后带他去了一个茶馆,不是萧家的铺子,是一个小茶商自己家开的。地方不大,但干干净净,茶也多,各有味道,在市坊间口碑不错。
许素其实对茶并不怎么感兴趣,他自幼贫苦,不如富贵子弟尝得频繁,喝不出什么味道,自然不会感兴趣。
农家也喝茶,但那其实就是些晒干碾碎的茶渣子,发苦发涩,唱不出一点茶香,若烘炒得再差些,更是一股怪味。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要泡到彻底没味为止,贫苦即是低贱,贵家子弟们品茶论茶,风雅得很,他们附庸不起。
但家家户户都饮茶,谁家若是不喝,岂不是将贫乏的底子都翻来给众人看?
所以许素不喝,也不喜饮茶,他喝不出来的,牛嚼牡丹不说,还时常记起从前喝过的怪味粗茶,每记起一次,他在萧渐离面前就要低一分。
然而阿离将他引到了茶馆,细细的同他讲着茶的故事,产自什么地方,采摘工序如何,古往今来什么名人赞过,她怕他会嫌无趣,引经据典,言语风趣,大多讲些故事性的东西与他听。
他眉眼弯弯,眸内亮闪闪的,几分干净纯粹,他不管阿离讲的是什么,都极度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或发问。而且关于茶的怪谈神话其实也多,他就这样听着,竟也觉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