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渐北随意往那边瞥去时,那个影子早就像一只低空掠过的飞鸟一样晃眼便消失了,所以他只看到长了青苔的假山,和几棵影子斑驳的绿树。
当萧渐北再往许素住处找他的时候,还没踏入许素的院子里就有个小丫鬟指着屋子窗户的后头告诉他说,小公子在那后头挖土种花。大概是许素知道他来找他却落了空,所以专门派了个小丫鬟来。
萧渐北溜达过去后,果然看到许素拿个小铲子蹲在窗户下面挖土,原先长满了杂草的土全被他铲松了翻过来,面上又恢复成一片褐色的湿泥。
“姐夫怎么在这呢,刚刚找你都没找到,你身子骨不好就不要到处乱跑嘛,在床上多歇会儿养养神。”
许素抬了头朝他笑,额头上有些许薄汗,脸上红扑扑的,“我刚去找花匠拿铲子了,最近补得太过了,不活动一番不行,身上发热。”
萧渐北多瞅了他两眼,点头道:“好像是补得太过了,你面上发红,身上又发热的话,是气血太足了吧。”
“不过也不必在这侍弄花草吧,弄得满手泥污”,萧渐北不赞同他的行为,有些嗔怪的看着他,走了两步过去将他拉了起来,“姐夫可以找我一起去后园子里走走,要不然去湖边吹吹风也行。”
许素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笑着摇了摇头,用脚去踩平挖松了的褐土,说道:“一会儿洗洗手就好了,我从前在家里常与田地打交道,现在隔一段日子不沾点泥,我还有些不习惯。”
萧渐北笑了两声,用双讨人喜欢的眼睛笑弯着看他,“那姐夫跟我讲讲你过去的事吧,我还挺想听的。”
许素拍了拍手上的土,道:“这有什么好听的,不过就是种地做饭缝补衣物,我可没有二爷你闯荡四方的丰富经历,听了也多半是无趣。”
然而萧渐北仍是坚持不懈,笑眯眯又说:“那姐夫你讲讲你入萧府之后,跟我姐的那些事呗。”
许素听到这话一下红了脸,他见萧渐北带着调笑看他,便不自觉把眼睛移开,满是羞涩的神情偏又不禁笑着露出了小虎牙,羞怯道:“这有什么好说的……要不然,我还是讲讲我从前的事吧。”
萧渐北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摸他的脑袋,“姐夫,你可真好玩!”
许素被他揉乱了头发想打他,又顾及着自己满手是泥,只好半真半假的用眼瞪他,却不自禁跟他一起笑起来。
兰芝到时,看见的就是两人站在墙边檐下其乐融融的场面了,她本来要过去的,见此一景也就不好过去了。
萧渐北是背对着她的,许素却能看见她,他一见着她就连忙笑着朝她挥了挥手,兰芝心里发柔,也半伸着手朝他挥了挥,望向他的目光里浅藏了几分柔意。
兰芝站在院门口静静的看了会儿里头的两人,默不作声的就走了,门口的小丫鬟奇怪问她,“兰芝姐姐不进去吗?”
兰芝摇了摇头,转身便走,小丫鬟疑惑的看着她的背影,不明白得很,兰芝姐姐不是专门来找小公子的吗,为什么不进去呢?
夜间,萧渐离又是满身疲惫的回到了房里,一屋子的药味冲散了不少她身上的困倦,她一转头就看见坐在榻上的许素带着笑看她,对她道:“阿离辛苦了,今天回来的比平时晚一点。”
“可不是嘛,最近事多啊……”萧渐离往床榻边一走,许素就直起身来笑眯眯看她,她一坐下就往他身上靠,许素稳稳当当的接着她,“阿离最近腰疼没犯吧,事多也要注意休息。”
她摇了下头,蹬掉鞋袜往床榻上爬,在坐着的许素腿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就躺下了,“腰不疼,头疼,帮我揉揉。”
许素便半撑起腿,抬高些高度好让萧渐离枕着舒服,伸出手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按着,萧渐离闭眼享受着,忽然又觉得自己最近好像逛窑子。
到了夜里就往那花楼里跑,小美人坐在床边洗了澡擦了香,娇嗔着说,“爷儿最近夜里来得少了。”
她便哄人,“是啊,最近事多。”
然后小美人诱惑着说,“那也要注意休息嘛。”
她再凑到美人身旁占点便宜,两人再聊两句拉拉扯扯几下,最后宽衣解带一夜销魂。
萧渐离想着想着差点笑出来,睁开眼睛便有些心猿意马,她翻了个身搂住许素的腰,一下子就扑压到许素身上去,许素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呆住了,“阿离?”
萧渐离没回答,亮晶晶的狼眼都快发绿了,可她按着许素对着他上下其手一番后又泄了气,最后只在他嘴上啃了一口,把头埋在他脖颈处长嚎了一声,“啊——素儿,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这若是个成年男子被这么一问,指不定就要自尊心受挫,怒吼一句,“我哪里没长大了!”
可许素这从未接触过鱼水欢爱的孩子就不会想歪了,但他仍然能够明白自己与萧渐离之间差了一道程序估计就是因为这事,于是他涨红了脸支吾半天,最后他反手抱住萧渐离,安慰一般的在她背上拍了拍,“其实我已经十八了……”
萧渐离哀叹了一声,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后就从他身上下去躺好了,用一种悲凉的语调说了句,“睡吧,乖素儿。”
许素乖巧的嗯了一声,下了床去熄灯,再重新睡回到床上时他就往萧渐离怀里钻,像个孩子一样抱着萧渐离的腰,将脑袋靠近她的胸口处,他隐隐的听着她的心跳声,露出个笑容来安然入睡。
萧渐离将手放到他背后,摸着他脊梁骨的凸起,莫名有些感叹,这个孩子在她身旁已经同开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坚硬的壳儿早就融化了,她眼见着的,触摸着的,全是旁人不可见的柔软。
说来真是奇怪,她弟弟为了他来指责她,她的左膀右臂也因为他而对她颇有微词,就连木蓉,她的奴婢,都曾为了他而顶撞过她。
可偏偏这个孩子从来没有真正责备过她什么,先退步的是许素,先容忍的是许素,先敞开心扉的也是许素,她若是姜太公,他便是湖中鱼。
黑暗之中,萧渐离看不清许素的脸,但这并不妨碍她因为许素而心里密密麻麻的发痒,她整个胸腔都很奇怪,有欣慰,高兴,疑惑,还有更多难以辨别,难以言说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