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允身子轻微一怔,突如其来的温暖传来令她心中咯噔一声响,随即觉得不妥猛地一用力将李言蹊推开远离他两步之远。
李言蹊微愣,也竟然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昏暗的烛光里两抹不自然红晕染上段清允脸颊。
李言蹊眉头微蹙,眼神四处乱瞟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之地,二人谁也不先开口说话。
李言蹊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虽然平时他经常去青楼找姑娘,但从来没有安慰过女人,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也只是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李公子.....”
“三小姐......”
二人皆一愣,居然同时开口出声了?
段清允觉得有些紧张,支支吾吾随意敷衍两声就慌乱地跑回了屋里。
李言蹊还有些发愣,许久后才支着下巴,蹙眉,开口道:“真的很好看啊。”
他不自觉替段清允擦拭湿润时又更加仔细地打探了几分那张精致细腻的脸,确实是漂亮的。
人的第一视具有很大的冲击力,可若你长时间都生活在温香软玉里,周围千篇一律,这个时候便需要另一种更加具有冲击性的人或物出现在你面前,提起你的兴趣夺走你的目光。
李言蹊亲近过的女子何其多,这段清允不同于争妍斗艳的女人,她太过倔强好强,不肯低头服软,偏偏又养出了一身娴静温婉的气质,柔中带刚,不争不抢,那副温柔的假面下又张牙舞爪,浑身带着尖刺。
这样的女子,不了解她的人便会自动忽视掉这可藏在蚌壳里的珍珠。
可若你仔细观察,耐心点去探索,尽管她身上有刺,可能会误伤到你,可感受到来者原来真的没有恶意时那刺便会软了下去,她所散发的一切光芒与美好都令人挪不开脚。
而李言蹊正在靠近她的路上,只是他自己还未发现他的脚步正在何去何从,段清允也因此开始竖起她浑身的尖刺。
那夜的段清允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滂沱大雨,混杂了些许寒意,一点点激烈地渗入青石板里。像是二三月份的样子。
四周沉寂得很,能听见雨珠打在芭蕉叶上,激起清脆的噼啪响动。雨里似乎有什么阴影在动,大约是有人过来了。
她蹙眉,用手巾擦了擦眼睛,怎么也看不清对面那人是谁,这雨来的急而大,傍晚光线也不好,不赶紧回去可不行。
她朱唇刚启,骤然发现声音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自己居然失声了?!
对面走在石桥上的人一点也不急,在雨里拖着步子,浑身笼罩的悲伤气息倒与这大雨说不出的融合。
她坐在窗下将视线投过去,有点担心那人莫不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可不要出什么事就好啊。
模糊的视线里,她惊讶地发现那儿不是一人!他怀里居然还抱着一个身形消瘦的女子,看那女子毫无声息地被他抱着,似乎已经逝了。
放在胸口前的双手不由得紧了紧,那场面可真悲伤啊。
府上谁出了什么事莫非?
她正想着,突然!毫无防备地,那个男人猛地一抬眸,眼神竟直勾勾地望向了她!
“呵——!”梦到这里,段清允蓦然惊起,深抽了一口气,一起身大汗淋漓。
她望向窗外,草木葱茏,正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态,哪有什么大雨迷茫。
但梦中的场景却如此真实,难不成这府里真的有人出事了?还是说真的会有人出事?
她抓着头发冷静了一下,让自己深呼吸,太吓人了,那种压抑的感觉,还有那名男子直穿透人心的眼神,好冰冷。
段清允甩了甩脑袋,望着外头的阳光和煦,连早晨的微凉也被暖和替代。
呀,日上三竿了,不好!
今天可是成亲第一天,按照惯例是要去给公公婆婆请安的!
她急急忙忙地起床,这时门被人推开,她吓了一大跳,见进来的是范少禹,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有点慌乱与尴尬。
“实,实在不好意思,我居然睡到了这么晚,今天还要给公公婆婆请安,你怎么也不叫醒我一下。”
范少禹摇了摇头,“无碍,昨日三小姐太过劳累,父亲母亲那边他们不会介意的,可能还会很开心吧。”
他淡定地坐在一旁,闭着眼睛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段清允愣了一下,随即满脸通红,不自觉地“嗯”了两声,不去看他。
“我让她们将早膳送过来,你洗漱好,吃过了再去请安一样的。”
她点了点头,早上她不爱吃的太多,简单喝了两口粥便打算让丫鬟撤下去,一旁的范少禹皱了下眉,看着桌上几乎没有动的食物,不禁开口问道:“就吃这么点?不合胃口?”
她摇了摇头,面带歉意地说道:“不是的。因为我早上吃不下很多,再说很快就中午了,不用吃太多。”
范少禹显然对此感到很惊讶,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句:“待会告诉我你爱吃什么,就算不想吃,早上还是不能吃那么少,以后我会吩咐膳房按照你的口味来调整。”
走在去前厅的小径上,段清允步子小而慢,范少禹在第一次见面时便发现了她这个特点,此时有意无意地随着她的节奏来,足足走了他平时那会的三倍时间。
段清允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些担忧开口道:“待会见了公公婆婆,你若是再喊我三小姐,是不是会给二位老人不太好的印象?”
他们现在已经正式结为夫妻了,可今早他见到自己还是很礼貌地用“三小姐”来称呼,私下里段清允倒也觉得没什么,毕竟他的心思自己知道几分,又何必强求呢?
她自打知道范少禹心里除了那位叫阿奴儿的姑娘外再无他人后,便早早了断了闺阁内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的念想,其实只要一生安安稳稳,没病没痛,举案齐眉便也觉得十分幸运与美好不过了。
可倘若在二老面前表现得如此生疏,难免会让两位长辈担忧,这红线是他们拉的,这婚姻是他们选的,如果范少禹表现得太过生分,在表面上总是会让人,不仅仅是她,而且在两位长辈眼里也会很难看。
更何况范家是大户人家,大户最注重什么?是面子,是体面。府里府外明争暗斗都是难免的,传了出去传到其他亲戚耳里,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打了一只响耳光?
范少禹听后沉默了几秒,确实,自己倒还真是完全没有考虑这一点,段清允见他不说话,开口道:
“要不你唤我清清,以前在家时大家都这么唤我,在公公婆婆面前我希望不让他们担心。”
“清清?”
段清允点了点头,范少禹微微一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的弧度特别好看,看着她的眼睛很温柔:“好,清清。”
段清允不好意思地微微低下了头,他是第一个除了父亲、兄长以外的男子这般唤她的乳名,声音如玉般温柔,就像和煦春日里拂过面庞的清风,扰得心尖尖有些许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