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秋雨潇潇。
长风县云溪镇,距离静南省省会江州约三十公里的地方。
赵致远此时所在的位置,是一座不知名小山的半山腰处,在赵致远的眼前,则是一座新起的孤坟。
此刻的赵致远,紧紧地抿着嘴唇,眼睛红肿,满脸悲痛之色,想必面前埋着的,是他的至亲之人。
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长的时间,赵致远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但是他好像没有感觉到一般,还是一动不动,犹如一座雕塑。
临近中午的时候,山脚下来了一辆车,从车上下来了两个人,行色匆匆地往山上走来。
赵致远好像有了感应一般,在俩人上山的时候,回过头来望了一眼,只是除了微微皱了皱眉头之外,没有其他反应,继续凝视着眼前的这片埋骨之地。
上山的两个人,只有一人走近了墓地,另一人站在远处等待着。
走近的这人,看上去约五十岁左右,国字脸,浓眉大眼,略显凌乱的头发,以及脸上憔悴、悲伤的神色,也掩盖不住他身上那种强大的气势。
“师父去世,为什么不告诉我?”中年人走到赵致远的身边,深深地看了一眼,开口问道,语气略重,明显带着一些不满。
但是赵致远好像没有听到中年人的问话,甚至都没看中年人一眼,继续保持着原来一动不动的姿势。
中年人似乎也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就上前了两步,轻轻地跪在了坟前。
“师父……”哽咽着喊出了两个字,中年人就已经泣不成声。
一手扶在腿上,一手捂着嘴,肩膀剧烈地抖动着,虽然在努力地压着自己的哭声,但还是能够看出来他是多么地伤心难过。
哭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中年人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了下来,动作很轻地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来几沓纸钱和两瓶没有任何标签的酒,好像害怕打扰到他的师父一般。
很仔细地让每一张纸钱都烧化成了灰,又打开两瓶酒,缓缓地洒在地上。
“你是林剑……?”
看着中年人恭敬地磕了三个头,站了起来,赵致远才开口说话。略显沙哑的声音,语气很平静,甚至听不出他是在肯定还是疑问。
只有这么简单的一句,没有等中年人说话,赵致远便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转过身就走了。
留下愣在原地的林剑,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目送着慢慢走下山的赵致远。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林剑来到了山脚下只有十几户人家的一个小村庄。此时在细雨蒙蒙中,显得异常安静。
径直来到最东头的一户人家,林剑站在门口默默地打量了一会,然后轻轻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标准的农家院落,只是稍微大了一点,大概有一亩多地的样子。院子的北边,是一排四间老旧的平房,木门木窗,稍显破败。而院子的东西两边,则是被分割成数块的菜地,只是此时只剩下几颗大白菜还长在园子里,其余的只剩下一些枯藤残枝了。
林剑缓步走在院子中间,仔细地环顾着这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地方。
院子里的布局一点都没有变,斑驳的墙面,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门窗,都跟自己记忆深处的一模一样,只是东南角的那棵枣树已经不见了,取代它的则是一口井。
中间屋子的门是开着的,林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绪,迈步走进了房间。
房间比平常人家的要大上几分,正对门的位置还是原来的那个八仙桌,两把太师椅。右手边是一个隔开的卧室,左手边则是跟原来不一样了,靠着西边和北边的墙立着两个很大的书柜,上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书柜前面放着一张很大的长方形书桌,书桌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赵致远已经换好了衣服,此时在书桌前的一张椅子上坐着,对于林剑的到来似乎已经有了预料,都没有抬头看一眼,眼神全都落在了面前书桌上的一个木质盒子上。
“师父的后事是谁操办的?”林剑缓缓走到赵致远的对面,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沉声问道。房间里有些昏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李叔。”赵致远轻声说道。
“那你一会带我过去,去感谢一下人家……”林剑愣了愣,显然是不知道这个“李叔”是谁。
“不用。”赵致远打断了林剑的话,终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林剑的脸色变了变,貌似对赵致远这样两个字两个字说话很是不满,刚要开口说话,但是当赵致远的眼神扫过来之后,心中猛然一凛,生生地把想要说的话压了回去。
因为此时端坐在椅子上的赵致远,除了年轻之外,说话的语气,脸上的神色,尤其是看人的眼神,都像极了把自己抚养成人,自己这一生中最尊敬的师父。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林剑在赵致远的对面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地问道,语气也变得柔和,似乎是对这个自己几乎是一无所知的师弟,不敢再有任何的轻视。
“师父走的很安详,没有任何病痛……”赵致远一只手按在那个盒子上,眼神望向窗外,语气还是那么平静,答非所问地说道:“他的后事都是安排好了的,不让通知任何人。”
这算是对林剑前面几个的几个问题有了解释,林剑听了也是微微地点着头,师父的脾气他也知道,就因为十多年前自己弃政从商,师父就一直不愿意见自己,只有老婆方梅的问候电话,才愿意说上几句,其他的事情,都是一概免谈。
“这个是师父留给你的。”就在林剑出神的时候,赵致远轻轻地把面前的那个盒子往前推了推。
林剑赶紧站起身来,双手接过盒子,虽然很想知道师父留给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并没有急着打开,而是双手仔细地摩挲着,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庄重而肃穆。
这个上好紫檀木的盒子,小时候经常见到,是师父用来装贵重物品的,从来不让自己打开。虽然这些年师父对自己拒不相见,但是临走之时,却把这个东西留给了自己,看来师父并没有不认他这个弟子……想到这些,林剑的眼眶又开始泛红。
“你要不要跟我去京城?”过了好一会,林剑才开口问道。
“我还有几件师父安排好的事要去做……”赵致远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
林剑本来有很多话想问的,这个时候也问不出口了,想了一下,从兜里掏出来两张名片来,放到桌子上说道:“这是我和我弟弟的联系方式,他过一段时间可能要来静南来工作,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给我们打电话……”
赵致远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对那两种名片却是视而不见。
“那我就先走了,过段时间再来看师父,你自己多保重……”看到赵致远已经站了起来,一副送客的样子,林剑也就不再多说,嘱咐了一句之后就抱着盒子出了房间。
赵致远也跟着出了房间,站在屋檐下,默默地看着林剑脱下了外套,包在盒子上,走出了大门。
抬头望了望更加阴沉的天空,雨,好像要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