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被五人合围的危局,先针对蛮熊求名的弱点,设下诡计,进行瓦解,造成内讧;而面对三名杀手的追击,又用身上价值巨万的玉佩进行利诱,进行再次分化,——计谋迭出,一连串手段不断,这眉目清朗的小子不愧田氏宗族新生一代的首领、在稷下学宫做弟子时即获“小先生”美誉的田单。
而到了当前,他似乎也真个技穷,一边飞奔,一边惶恐高叫道:“救命啊!赶紧救我啊!”刚才利刃临身而面色不改的凛然之风,是点滴不存。
“叫个鬼!叫破喉咙也休想有人救你,——怎么不装你的高人风范了?着!”一名汉子狞声骂着,已然追到田单身后,一剑狠狠刺着后背。
那知下一刻,汉子脸上狂喜之色一滞,只觉剑尖并无着肉的软厚感传来,反而如中铁壁,反震的手腕生疼。
“这孙子穿了细甲,妈的,怪不得刚才被蛮熊长剑临身而不惧,装得可真深。”一眼瞧见田单被刺破的衣袍,后背大片细甲露出,汉子恍然,愤声痛骂。
“不信他脖颈也有甲!”另一名汉子随之飞速逼近,一脚踩在一株弯曲柳干上,身躯腾空,对田单脖颈飞劈而来。
田单仓皇一闪,长剑劈空,堪堪自头顶上掠过,那知那汉子也是机变甚快,手腕一沉,长剑由劈而削,正中田单肩头。
刚才背心被刺了一记,而今肩头再中,虽然有护甲没有伤及身躯,田单却是再也立脚不住,“骨碌碌”滚出老远。
“臭小娘,还不救你老公,莫非真想做寡妇不成?”田单也急了,眼见两名汉子长剑再次斩来,大声叫道。
“呼——”
寂静的柳林中陡然一阵劲风大作,丝丝缕缕低垂的柳条剧烈飘扬,无数柳叶杂乱飞散。
一名窈窕纤细的浅红色身影,挟一道寒芒,自柳梢凌空下扑,直取两名汉子脖颈要害。
两名汉子大骇,想不到这柳林内真有这小子救兵,仓皇回剑,怒喝反刺。
“铮、铮”两响,两名汉子长剑尽皆刺中寒芒,心头微微一松,只以为挡住了这一剑杀招,旋即又感觉不对,这道寒芒力道轻弱,显然未尽全力,犹有后着。
果不其然,那道寒芒微微一暗,旋即再次烁亮,一闪又闪,宛如惊蛇游丝,就此在两名汉子肩头各添了一道血洞。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此时那自柳梢跃下的窈窕身影,一个翻身,轻盈落在地上。
那两名汉子身躯倒飞滚地,肩头鲜血喷溅,洒满衣裳,狼狈不堪。
不知柳林内有这小子多少伏兵,只以为又坠入了他的圈套,两名汉子惊叫一声,爬起身头也不敢回,丧家犬般仓皇向着来路狂窜而去。
柳林外,刚刚捞了玉佩爬上岸的汉子,连同与蛮熊激斗的汉子,见追杀那小子的两名弟兄忽然浑身是血,被砍伤的野狗般惶然逃出,一边大喊“有埋伏”,一时间直心肝都碎了,也以为坠入了这小子陷阱,上前扶住两名受伤弟兄,选了另一方向,窜入柳林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儿。
对田单身世无比清楚的蛮熊,见柳林森森,枝叶飞扬,影影重重似乎无尽甲士潜藏,如同惊弓之鸟,也抱脑袋随着逃之夭夭。
“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对逃走的杀手置之不理,看着背对自己的窈窕身影,田单再次露出欠揍般的得意神情,抹着额头冷汗“呵呵”笑道。
那身影回转过来,赫然是一名面容绝丽的少女,肤若梨花,眉若青山,特别一双眸子黑亮如点漆,身着一领华美的桃红色曲裾深衣,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束以锦带,一柄寒光莹莹的长剑垂在身侧,配以身后漫天散落的翠碧柳叶,却是娇美中透露着勃勃英气,几如画卷中人,令人不敢久视。
“你还知道什么?”少女咬牙切齿,一闪身欺到一脸得意家伙身前,伸出手指拧着他的一只左耳,一下狠狠转了一个圈。
想到自己一直暗中偷偷跟随这厮身后,只以为隐蔽,那知都被他给看在眼里,禁不住心头大羞,少女一张玉润小脸直变作身上曲裾之色。
“哎呀,疼、疼,崔青田,你给我放手、放手!”田单脸色恼红,连声叫道。
“不放!你先告诉我,刚才你喊我什么?谁是你老婆?你老婆是我姐,——还没过门!你再乱喊,我、我割了你的舌头!”崔青田想到刚才这无赖喊救命时对自己的称谓,面色越发羞红,手下越发用力。
“晓得了、晓得了,快放手、快放手。”无奈,田单只得告饶。
又冷冷哼了一声,崔青田才放开手,又不解气将这无赖重重一推,长剑还鞘,转身就走。
“别走、别走,我有正经事跟你说呢。”田单一见大急,又知这姑娘面皮薄,而今被自己用计逼出,也绝不会久待,忙神色一肃,大叫道。
“你又有什么正经事儿?”崔青田回头看着他,一脸狐疑。
“你回来坐下,我真有正经事说与你。”田单坐在一株倒地的粗柳树上,拍打着身旁的柳干,招呼着崔青田,一边一脸无奈地道。
见田单不似作伪,崔青田慢慢走回去,在他身旁坐下,看着他碎裂的衣衫,心头歉然,低声道:“刚才那两剑,可刺得你疼?我应该早点出手。不过,哼,就是要让你吃吃苦头,不要以为穿了细甲,就万无一失,外出一名护卫也不带。”
田单见她小脸满是歉疚,心头得意:你的心思,本公子如何不知?如若本公子带了护卫,又怎能将你逼出?而你一直避而不见,又剑术绝尘,又那年月才能有机会与你单独相见,商谈人生大事?
感情田单早知蛮熊五个家伙要刺杀他,故意将计就计,一名护卫不带,勾得蛮熊五人出手,借助其等力量,将一直暗中跟随他的崔青田逼现身来。
“你如有宝剑防身,也不至于如此狼狈,——上次我送你的那柄宝剑,刚才你就那么随意扔了?”看着田单空空的双手,崔青田忽然又想起一事,语气陡然再次彻骨冰寒浮动。
面对崔青田失落眼神,田单微微一笑,伸手入怀,变戏法般取出了一柄华美短剑,深深看着她道:“你送我的,我一直贴身带着呢,那能随便扔掉?”
见他将自己所送宝剑贴身珍藏,显然珍视至极,崔青田心头满意,眼神大为柔软,嘴上却哼道:“算你识相,否则看以后我还送你东西不?”旋即聪慧如她,立时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田单可是当今天下威焰赫赫的齐国田氏宗族的弟子,武技那是自幼常习,虽然不如她这等高强,但身披细甲,又有宝剑,对付两名杀手却绝不至于一招不敌那等狼狈。
——那番做派,显然只有一个目的,逼自己现身。
见崔青田柳眉倒竖,恼意浮现,显然回过味来,田单慌忙正色道:“你到底想不想我与你谈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