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在超市我思考着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一桩桩怪事,突然之间有人撞了我一下,等我回过神来,手上却多了一张字条。
“你想知道真相吗?call me 186XXXXX78287”
我觉得好笑,现在人搭讪的方式越来越多了,看着纸上不太工整的汉字,我一度怀疑对方是个小学生。但是我依旧把这张纸条默默地加在了手机壳的背面。
晚上躺在床上,我有些犹豫,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给上面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你是谁?”
对方却只回复了一个地点和时间。看来他是料定我一定会去赴约。
出门的时候,我骗微安说我有些事情想要跟张森远单独聊聊,她嘱咐我一个人千万要小心。虽然对于撒谎我从来都得心应手,但是对她隐瞒我要去赴约这件事,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下午2点,我到了约定的地方,看名字以为是一家咖啡馆,没想到是一家网吧。这家网吧的生意很好,整个大厅只有几台空着的机子,此起彼伏的鼠标键盘声让人听了就觉得烦躁。穿过大厅,从后面的楼梯上到3楼则安静很多,3楼是几间独立的包厢,我敲了敲304的门,门内传来一声低沉的”come in”。我突然有些犹豫,想要转身离开,但是想了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口袋里的报警器,我鼓起勇气进了包厢。
包厢里有两台电脑,两个沙发和一个茶几。靠近左边的那台电脑有一个戴黑帽子的男人蹲在座椅上全神贯注地玩着游戏。
“是你找我来的吗?”
“10分钟”他背对着我回应道。
听到这句话我本应该立刻就走,但是鬼使神差地我没有。我靠着沙发坐下,把手机调到计时状态,打算等他10 分钟。我玩弄着手背上的水泡来打发时间。
计时器走到6分47秒的时候,他结束了游戏,大概是赢了。他扭过头来:‘’因为你迟到了,所以等我一下也没什么吧。”
我计算了下时间,仅仅迟到了2分钟而已,但是却无言以对。
他把帽子拿下来,揉了揉头发,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头发是金棕色的,五官也比一般的中国人更加立体。
“我的妈妈是德国人。”他解释道。
“coffe or tea?”
我犹豫了半秒,实际上我并不想和一个陌生人在这样的一个包厢里一起喝下午茶。
“OK,我们去楼下吧。”
他那双眼睛不像电视上的那些外国人那么深邃,或许是因为灰色的瞳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些慵懒,少了些犀利。但是神奇的是,这双眼睛似乎有洞察人心的能力,我并没有开口说什么,他却已经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跟着他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咖啡馆在一楼,身旁巨大的玻璃墙着实让我安心了许多。
我将纸条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这是你写的吗?”
“我认为我们应该先进行一下自我介绍”他一边摆弄着旁边的奶球杯,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昝余一。”
“余一, Eins ,good name”他自说自话地点头夸赞着。
“你或许中文不太好,余一翻译成英文应该是extra,翻译成德文应该是überschuss。”
“Hedwig我的名字”他总是自顾自地说他想说的话,这样的沟通实是有些费力。
“Sankt-Hedwigs-Kathedrale”他的名字让我想起了柏林一所著名的教堂的名字,不小心脱口而出了这串字符。
“Eins 你是个博学的女孩儿呢,不过我并不是天主教的。”对于他擅自叫我Eins 和他毫无逻辑的中文,我感到有些不悦。
我用食指和中指敲了敲桌面上的字条,示意他我来这里的目的。
“我是德国慕尼黑大学大学心理学系的研究生。”
又开始了吗?短暂的相处,似乎让我习惯了他这种跳脱的思维。面对他那自顾自的说话方式,我也能心平气和地回复一句:“So?”
“这段时间,我们收到了来自中国的邮件,邮件内容是对一个人身体体征各项信息的记载。”他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然后,拆开一个文件夹,拿出一叠A4纸,足足有一枚竖立着的一元硬币那么厚,上面密密麻麻用英文写满了受体O的体征反应。
“在德国,对活人做实验是要经过伦理委员会的层层审批的,我不知道中国是什么样?”
“我不太清楚,但我想在中国应该也是有严格要求的。”
“我们怀疑有人正在对Eins女士你做活体实验”
我突然觉得大脑一阵晕眩,活体实验这几个字在现实生活中听到还是让人毛骨悚然。我用微微颤抖的手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两大口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这件事情。
“为什么是我?”我问道。
“自然有我们的办法调查到。”他抬头向我望去,视线的终点是我紧握着咖啡杯的右手。
“Eins是个不太谨慎的女生啊”他的目光扫过我的右手看向窗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我说话。
“为什么这么说?”
“和陌生男性一起喝饮料是很危险的。”
我看了看咖啡杯,杯底有一些尚未溶解的白色颗粒。
“你自己加的,跟我无关。”他举起双手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像个善良的孩子。我摸索着警报器却在迷迷糊糊之中看到他把警报器勾在小拇指上摆弄。我的大脑越来越沉,昝余一你真是个十足的笨蛋。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父亲带我去吃快餐。我们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父亲点了一只鸡和一个汉堡套餐。他一只手粗鲁地撕掉一只鸡腿,一只手夹着香烟。这里本来是禁止吸烟的,但是父亲长得很凶,服务员没有一个人敢过来说些什么。我坐在他的对面,安静地吃着汉堡,贪婪地想一口把它咬下去,却不小心把夹在里面的生菜挤了出来,生菜弹到了我的脸上,在鼻尖留下了白色的沙拉酱。“脏死了。”父亲一边恶狠狠地说着这句话,一边使劲地用夹着香烟的手帮我揩去鼻尖上的白色。烟灰落在我的手臂上火辣辣的疼,我默默地抖掉烟灰,继续愉快地吃着汉堡。那是我童年里最幸福的一天。
自从6.23号以来,我几乎每天都睡不着。我害怕做梦,害怕自己会再也醒不来。每当睡着半个小时,我都会猛地惊醒,身体也有了自己的闹钟,我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但是在这家陌生的咖啡馆里,在这个陌生的男人对面,这些天来我第一次睡了一个安稳的觉,如果不是因为他下了药,这一切听起来还挺浪漫地,我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甚是可怕。
“醒啦?”我睁开眼时看到他正靠着沙发看一本书,落日的余晖打在他的头顶上金灿灿的,像是守护着玫瑰花的小王子。
我拿起手机想要报警,却终究按不下那个绿色的键。
“中国的6月真的是很热呢。”他起身离开,我呆呆地坐在位置上看着空气。
“Eins 不要吃任何可疑的东西。”说完这句话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