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事情总是赶不上变化......”
夜晚的森林里，一身黑色修道服的诺娜正靠在树上，仰视着皎洁的明月。她的身边是数十名和她一样穿着黑衣，被兜帽遮挡着看不清脸的“民间人士”。
这些被观星科秘密培养的部下，在破坏水坝和集结群众上都做出了不少的贡献。接下来的计划也原本是十拿九稳，但谁能又想到千里驰援的克塞维茨公爵来了一发神兵天降呢？
虽然不一定是功亏一篑，但也算的上是功败垂成了。等等，功败垂成是这个意思吗？诺娜已经在这个地方呆了十九年，心理年龄很快就快正好变成身体年龄的两倍了。这个鬼地方的语言很奇怪，反正她每次写公文的时候都很容易和英语搞混。对于没什么语言天赋的她，现在写十几个汉字都有点不利索。希望给“新月”的那句诗里没有错别字......
功败垂成的意思好像是在即将成功的时候遭遇了失败.....在现在已经什么都做不了的情况下，估计也差不多了。接下来能靠的只有那个学弟，希望他能确保自己的价值吧。至于被包围的“新月”，她太过聪明了，明明和自己是同一时代的人，有时候却会真的感觉她就是一个大街上都难找到的无知年轻村姑。
想必一定可以逢凶化吉吧，诺娜想。她能做的只能让她不要对自己这边抱有期待，自己好好想办法。毕竟她为了能撇开教会和这次行动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动用足够强力到救援被重重包围的人的力量。
看来只有自己的私人部队出击的话，是没办法抵抗克塞维茨的空降兵部队的。果然职业军人和她手下的这些密探和杀手大不相同，组建属于教会的十字军果然是必要的。诺娜一边对克塞维茨的军事力量做进一步的评估，一边蹲下来查看起了身边树下一个痛的发抖的青年人的伤口。虽然断面已经被包扎起来，但是还是有血液渗透出来。
“手被砍掉了呢，怎么断的？很痛吧。”
“被敌人的马刀砍到的。大人......其实现在已经不痛了。已经做过魔法止痛和止血了......你看，绷带已经绑好了，不需要处理......”
“那你还躺在树下？怎么看都不像是不痛的样子。而且教会的治疗魔法也不是万能的，我跟你们说过了吧？特别是你们只是稍微学了点皮毛，我看还有很多需要处理的地方。”
青年人的手掌和半截前臂已经不见踪影，切口还算整齐。当诺娜蹲下来之后，被兜帽隐藏起来的脸也清晰可见——那张因为缺血而有点发白的面容怎么看都像是在忍耐痛苦。
“不用劳烦大人......”
“不是这个问题，我是观星科的领导，保护部下是我的职责。”
“大人......”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了，而诺娜则简单的把这个变化理解为月亮的恶作剧。
“果然不能留下后遗症呢。这里就要用我的魔法。”
诺娜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枝，
“真的不用......”
似乎对这位年轻人而言，被自己的领导治疗的危险要猛于虎。诺娜没有再理会他，把小树枝刺穿白里透红的绷带。
“稍微忍一忍啊。”
诺娜以和圣女相符的温柔语气说。
她那个将树枝狠狠插进伤口的手散发出叶绿色的淡淡光辉，随后那根还沾着泥土的小树枝开始变粗变大，并在年轻人那仿佛要发出惨痛叫声的抽搐中变成了新的手。
因为要考虑到静音的必要性，所以诺娜很贴心的把他的喉咙部分除了气管之外的地方变成了木质材料。靠着魔法延命，青年平安挺过了这次手术。新的手和原装的部件别无二致，甚至更加优秀还会加强对魔法的适性——所以虽然每个人都表现出了抗拒态度，但诺娜也是为了他们好而尽可能的工作和做实验的。
“那么，下一个是谁？”诺娜站起来之后，看了看手上那个模仿奢侈品图鉴造出来的手表，这个世界也是二十四小时真是帮大忙了，虽然第十三个月这个真的有时候会弄错。“现在是凌晨五点，反正也没事。你们也有缺损的地方或者需要改装的部件吧，排个队过来我一个一个解决。我的‘特修斯之船’不怎么费魔力，如果你们觉得树枝恶心的话，可以找下附近有没有尸体。”
但记得不要暴露这里哦，现在这里虽然没法被魔法探测到，但是“薛定谔的猫”还是会被肉眼察觉的。
......
弗兰兹·克塞维茨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四十多年了。
自己曾经看过很多穿越小说，但没想到从婴儿开始的穿越生涯是这么的困难——刚出生的时候没法控制自己身体的那种绝望感，直到现在一回想起来也会让他心整个揪起来。
他在穿越之前已经垂垂老矣，全身不能动的他只能看些电视剧打发时光。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他在变成那个样子一年左右就已经把死亡认同为幸福了。
所以当一个声音询问自己想不想有一段新的开始的时候，他抱着“反正死了也就是死了”的心态，随口同意了那个恶魔的说法。
那时候的他，刚刚看过《浮士德》，并相信只有恶魔才会这么好心：这份很正常的认识随着他成为公爵逐渐改变，毕竟自己真的只拿到了好处。在准备谋反的时候，他在做好心理准备后还想跟那个声音道谢，是祂给了自己如此幸福的生活。
但现在想想，那或许是真的恶魔也说不定。至少即使他再怎么尽力靠着知识代差做到呼风唤雨，甚至打造了跨时代的“游骑兵部队”，也会在子孙后代的事情上栽跟头。
是故意想看自己重蹈覆辙的吧？
过去的人生努力拼搏并有所收获，现在的人生靠着开挂大杀四方——但结果困扰着自己的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现在的儿子明明比过去那些只会逛游戏厅和惹麻烦的厉害多了，怎么还成了这个样子？
但搞出的麻烦还是要擦，自己毕竟只有一子一女。克塞维茨的家族成员对他来说都是外人，毕竟自己就是这个家族的杜鹃鸟。
果然自己应该更加开枝散叶的，说到底也是自己一朝被蛇咬怕了太久了。曾经是企业家的他被“封建传统”所束缚着顶着罚款搞出了一堆儿子，但那些家伙的父亲是钞票而不是自己。所以来到这个世界的他才想着儿子贵精但不贵多，可只有一个确实不够。
更何况没教好呢，连总结经验教训的机会都没了。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他也没精力再养一个了——只是生而不养的话，那不就又重蹈覆辙了嘛。
一边抱着后悔的心情，他难得回到了战场上向自己的部下证明他还宝刀未老。他像是回到了以先登出名的青年时代，在第一线挥洒着自己的汗水和敌人的鲜血。看着这些原本值得信任的部下出这种丑，让他原本就很不快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如果要给自己弄一本《论战争》的话，这支曾经算是“军队”的东西可以原封不动地搬进教材。当首脑被破坏之后，所有的人类组织都会变得脆弱无比——这句真理他可没打算在自己的部队里见到。
幸好敌人也没有余力了，所以只是一些草木为兵。可由克里斯提带领的东北军将迅速赶回来，原本的计划里也没有阻拦他们的部队。
作为叛军的他其实也没有余力，必须要环环相扣才能保证成功。但现在最重要的一环已经被吞进这江水中了，他自己也只能尽可能补救。
“这就是功败垂成吧......”弗兰兹恨恨的想。
在几天前他才大败沙兰的大漠远征军，并以中将为单位大规模的接收俘虏。老实说他在青年时代也没打过这么大的胜仗，更何况对手还是自己熟知的天下精锐。
那时候他是真的相信万无一失了。
没想到事态会这么快急转而下。如果贝伦威作为关键节点没有拿下来的话，他的后背就要被暴露在这一支已经是万全准备并燃烧着复仇烈火的军队之下。虽然克塞维茨公爵有吞下来的自信，但他的目标又不是这个。
“必须要准备实行预备方案了。”他看着江对岸的那整齐的大营和篝火，转向身边的副官。“里昂，你去给那边的贝热拉克带个话，就说他妹妹在我手上，我们两方各退一步交换一下俘虏。他最好在太阳完全晒在他屁股上之前过来，总之不能示弱。”
“是！”
那个副官骑着马找渡船去了，现在东方已经有了鱼肚白，除了还被一小撮跳梁小丑占据着的中军大帐之外，秩序已经基本恢复。
而克塞维茨紧绷着的身体也随着安心而垮了下来，他失去了战争英雄的模样，整个人靠在骏马的后脑勺上。自己的身体和过去不同没有发福而是紧绷着的肌肉，体型可是变得好看多了——克塞维茨的脑子里开始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迪克多虽然搞出了一些乱子，但他的脑子并不是不能治好......想到这里，他翻身下马。
“汉斯，”他招呼着另一个紧紧跟随的副官，“你去泡杯咖啡。”
“陛下......”
“怎么了？我知道你泡的咖啡很难喝，但是我正需要难喝的东西保持清醒。”克塞维茨随意的说，说起来这个副官的名字也是他起的。
“不是，但是我觉得安德烈·贝热拉克没有妹妹。所以他应该不会赴约，陛下还是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吧，接下来一定会是一场大战。”
“谁知道呢？”克塞维茨皱了皱眉，“但是不能信其无，贝热拉克能调动教会的这么大力量，没有足够重量级的盟友是说不过去的，所以有个圣女是妹妹，这不很合理吗？更何况迪克多还在他们手里，我带过来的魔法师擅长正面战，可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救他出来。”
“但......”
“我知道休息很重要，但我现在也没心情。”克塞维茨牵着马向新搭起来的指挥部走去，“迪克多现在还被当成了人质，我怎么睡得着？而且我相信那个贝热拉克一定会过来的，他也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克塞维茨的主力尚在，而贝热拉克的伎俩已经不能再使用一次了。他应该会理解自己的意图，来为两家的平稳未来各自留下一些面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