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瑶居门口，是衣着金衫、一脸笑意的纯佑。
见着青女出来，纯佑连忙迎上去，笑着道：“我听说你近来在瑶姬神女这里打坐修行，近日法术可有提升？”
“小仙见过纯佑帝君。”青女见着纯佑来了，先是行了礼数，然后又客客气气地道：“托帝君的福，小仙近来法术也算是精进了不少的。”
纯佑见着青女如此生疏，错愕地看着她，却发现她有些地方不一样了，一时间又想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了。本想一问究竟，却见着周围有许多旁的人，也不好发作，便收了笑意：“那边好。凡间金蟾命数已尽，你且随本座下凡去捉拿他罢。”
“小仙遵命。”青女又施礼。
瑶姬见着青女对纯佑恭敬客气的样子也算是满意了，见着纯佑与青女保持着距离地离开了，便欢欢喜喜地回去了。
青女同纯佑一瞬便到了楚国皇宫，见着纯佑隐去了身形，青女也依样画葫芦地隐去了身形，随着纯佑走在皇宫之中。
“你不过是去修行了三十九日，如今怎么这般生疏了？”纯佑见身旁也没有别的人，便停下了脚步，面对着青女。
“小仙这几日修行，明白了许多道理。从前是小仙不懂规矩，做了许多事情都是有违规矩的。”青女时刻与纯佑保持着距离，见着纯佑停了下来，自己也便停了下来。
“规矩规矩，又是规矩。”纯佑见着青女这般拘束客气，气不打一处来：“你我之前不是敞开心扉了吗？你我互相都是有情的，怎么就修行了几日，就这般拘束了？”
“从前常对帝君讲的情爱之事，也是小仙冒昧了。想必帝君也是想给小仙薄面，才说是欢喜，还望帝君重新思量，莫要错付真心才是。”青女低着头，规规矩矩地回答着纯佑。
纯佑恼怒道：“什么叫冒昧？什么叫错付？你觉得我说的话是儿戏吗？”
青女见纯佑正在气头上，也不再多言，以免自己说错话，惹得纯佑更不开心。
“青青，你到底怎么了？”纯佑舍不得对着青女发火，语气终究是软了下来，也放下了面子，慢慢靠近青女，伸手想要触碰她。
“纯佑帝君，我们下凡是要办正事的。”青女轻轻移步，躲开了纯佑的手，提醒道。
“好，好，好。”纯佑见着青女依旧表情不改，心如同刀扎一般疼，连说了三个好，便转身，朝着程曦此刻所在的长乐殿走去。
青女跟在纯佑身后，刚走到长乐殿殿门口，便见着了许许多多的妃嫔媵嫱在门口守着。青女难得一次见这么多凡人，便细细打量着她们的相貌。却发现许多衣着华丽的妇人，都与宋瑾有几分相似，不免心中存疑。
“程曦纳了许多妃子，这些妃子都是与宋瑾相似的。有的是眼睛像，有的是声音像，有的是性子像...”纯佑叹了口气，他还是想替青女解释她不明白的东西：“程曦还是爱惨了宋瑾。宋瑾死后，他便再没有立后，他最宠的妃子也是眼睛与性子都像宋瑾的女子，连太子都是那个宠妃瑾妃的儿子。”
爱惨...相似...这些词语一遍遍地在宋瑾脑海之中回响，青女越听越难过，他们主仆二人还真是像啊：一个在凡间搜集像宋瑾的女子、一个在天界...青女想到此处便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将头低的更低，不露痕迹地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纯佑见着青女一直低着头，连话也不回了，心中更是难受，但是也不愿意再逼迫她，便叹了口气，走进殿内。
殿内只有一人侍奉——便是那个眼睛与性子都像宋瑾的瑾妃。青女仔细看了看瑾妃，便觉得她的那双桃花眼的确是像极了宋瑾的。
程曦就躺在殿内的龙床之上，气若游丝。瑾妃哭哭啼啼地守在程曦床边。
“别哭了，哭得朕脑仁疼。”程曦摆摆手示意瑾妃住嘴。程曦又用手揉了揉脑袋，交代起了身后事：“朕立了老二为太子，你向来聪慧，定要尽力辅佐他，壮我楚国。”
“是，陛下。”瑾妃抽泣着点头，望向程曦的眼睛，装满了深情。
程曦抬起头就看见瑾妃水汪汪的眼睛，便想起了一个人，一个相识了许久的故人...可是程曦始终是明白的，再相似却终究不是那个故人了。一阵悲凉袭来，程曦叹了口气，吩咐着：“瑾妃你也下去罢，朕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可是...”瑾妃似乎不愿意离开程曦，离开她深爱的夫君。
“朕让你下去，你便下去。”程曦闭上眼睛，不耐烦地摆摆手。
瑾妃感觉到了程曦的不耐烦，她早已习惯他的喜怒无常：偶尔温柔地唤着自己，偶尔又不耐烦地推开自己。瑾妃终究是叹了口气，站起了声，软软糯糯地道：“是...”
待殿内所有的人都退下了，长乐殿终于难得地安静了下来，程曦闭上眼睛，回想起少年时期的点点滴滴：
他年少时也曾打马过桥头，也曾破敌千万军，也曾有过一个心爱的妻子。可惜...那都是年少时的事情了。
如今他连马也骑不了，更别说去大军之前指挥作战了，他早就没有从前的意气风发了。
或许从前还有一颗热烈的心，一颗属于少年的炽烈的心。可是那颗心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是什么时候丢的呢？
程曦仔细地回忆着从前的许多事情，总算是在记忆深处找到了那段记忆：似乎是极为痛苦的记忆——程曦只是依稀记得那一年宋瑾没了。
他听了宋瑾的话，纳了好多的妃子啊，那些妃子他总是看的第一眼就决定要纳了。他总觉得她们熟悉，却说不上是哪里让自己感到熟悉的。
可是他久久未立皇后，他总觉得，他纳的这些妃子里面，她们或许是贪慕皇家的荣华，或许是害怕天家的权威，或许是钦慕自己的外貌...可惜，没有一个，是能够让自己感到她是全心全意爱慕自己的，也没有一个能够让自己感到心安的。
程曦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消失，他明白自己大限将至，就如同四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他能感觉到宋瑾的气息在自己身旁慢慢消散。
奇怪，怎么在最后关头，还会想到她呢？
程曦终究是在咽气的前一刻喃喃出了一句话：
“小瑾，我来找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