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轩悄悄走出房去，来到院中，发现吴妈正抱着一箩似是刚采摘下来的青菜，喜气洋洋地往小厨房走。
吴妈抬眼发现明轩站在门口，嘴角一勾，露出别有意味的一笑，眼睛向里间屋窗子斜了斜，悄声道。
“少爷，云儿还在睡吧？”说完又忍不住嘿儿嘿儿地笑了起来。
明轩瞬时羞红了脸，用手摸了摸后脖颈，头转向另一边，掩饰自己的尴尬。
吴妈看着明轩羞愧交加的样子，更觉得有趣。
“哟！少爷，还不好意思呢？这就对了，你和云儿那可是天上一对儿地上一双，什么混蛋织女呀，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呀，统统比不上比不上……嘿嘿……”
明轩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他和云儿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这些人的眼睛，昨晚之事，已成为公开的秘密了。
明轩走下台阶，接过吴妈手里的青菜箩子放在地上，把吴妈叫到旁边的石桌前，双双坐下。
吴妈犹疑地看一眼明轩。
“少爷，看你好像是有什么事吧？”
明轩沉吟了片刻。
“吴妈，经历过昨晚，这事情就不一样了，我不可能只把云儿当作生孩子的工具，我会明媒正娶她，今生只要她一个女人。”
“啊？这个……”吴妈没想到明轩把她拽到这里就是为了跟她讲这样的话，有些为难地道。
“少爷呀，你有这个心，也是云儿那丫头的福分，只是这事事关重大，既便扶正，也要等云儿生下孩子才行，当初老爷也是这样说的。”
明轩一愕，想到骄横拔扈的爹，他的心里就堵得慌。
“吴妈，云儿扶正的事可以以后再说。但我觉得现在没有必要再扣押方小姐了，我和她……”说到这儿，明轩心里一阵难过，他和方雅青梅竹马的情义，十几年朝夕相处，彼此间早已心意相通，情义相融，可如今……
“我有了云儿，我和方小姐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我辜负了她的一片深情厚义，我真的是很对不起她……”明轩的眼中蕴起泪光，默默地低下头去。
吴妈看到明轩那难过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少爷，你不用多说。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一会儿就去找老爷，把这事儿和他商量商量，让他把方小姐放了，想想那孩子也是怪可怜的。”
明轩的眼泪滴在石桌上，滴滴成串，哽咽着。
“那就谢谢您了，府里也就您能和父亲说上话了。她昨天经历那样一场惊吓，也不知现在成什么样了，她需要马上回到父母的身边。”
吴妈神色哀凄地点了点头，她实在不愿意看到少爷难过成这个样子。
明轩抬起头，向远处望去，太阳已从云层中露出头来，笑看着院中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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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柳摆弄着手里的料子，和绸布店的老板讨价还价。在翠柳的伶牙利齿攻击下，绸布店老板不得不告饶般把料子以最低的价格卖给翠柳。
翠柳低头算了算，她讨下来的价格比市面价格低了两成，用省下来的钱，恰好给吴妈和几个小丫头们扯上几身粗布的衣服。翠柳数了数放在案板上的料子，共是五匹，都是按着姨太太们的意思购买的。
中秋节马上就要到了，按府里的规矩，每个姨太太都要添置几身秋装。翠柳提前寻问了姨太太们都要些什么款式和颜色，一大早便带着一个小丫头来绸布店采买。
翠柳把料子装好，带着小丫头喜滋滋地从店里出来。
她二人怀里抱着料子包，有些吃力地走在街上，忽听背后传来一阵汽车鸣笛，忙下意识地闪到路边，让后面的汽车过去。
汽车在她二人身后“嘎”的一声停住，一个粗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说他翠柳婶子！一大早的在这里溜达嘛呢？”
翠柳回过头，正看到虎啸林从车里探出头来，向她二人直着嗓子喊。
翠柳爽快地一笑。
“是老爷呀，我这不是买料子呢嘛！还真是挺沉的，你来了就好了，快帮我把这些料子驮过去得了。”
“嗬！好嘛，我老虎在外面忙了一晚，刚回家门就让你抓了勤务兵了，好啊，你就放上来吧，我一块把你们两个捎回去！”
翠柳旁边的小丫头，平时惧怕虎啸林惯了，哪敢上老爷的车呀，抱着料子包，惶恐地看一眼翠柳。翠柳回头诧异地看她一眼。
“你这闺女，还愣着干嘛？老爷不是让上车呢吗？快着快着，这死沉的怎么往家拿呀。”
小丫头犹豫了一下，怯怯地把料子包放到打开的后车门里，然后小心奕奕地蹭进车里。翠柳从另一面打开车门，也上了车。
虎啸林坐在前面，回头瞅了一眼。
“嗬！还真是买不少嘛，别为我省钱，让太太们高兴了才算完，呵呵……”
翠柳抿了一下鬓角的头发，笑道。
“老爷呀就是会疼人儿，这姨太太们嫁进虎家可是享了福了。”
虎啸林听翠柳这样夸他，就更是开心。
“说的就是嘛，你满天津卫打听去，哪家的姨太太能享这福？外面我是司令，可到了家里，司令就上她们当了，呵呵……”
翠柳侧目瞄了一眼得意洋洋的虎啸林，心想，这句话虎啸林还真不是吹牛，她确实见过虎啸林在姨太太们跟前的样子，没有一点儿外面的嚣张跋扈。
虎啸林不见翠柳说话，大咧咧地回头瞄了一眼，继续道。
“我说他翠柳婶子啊，明轩那件事还多亏了你，不然让他跑了，我都不知是嘛回事，这回可让我给治服了，听说当天夜里就和柔姑娘圆了房，这可是省了我的心了。”
翠柳听虎啸林谈到明轩、云儿，忙细心地聆听起来。
“我这不是也为自己的孩子操心嘛，我那个云儿呀，整个儿一个缺心眼儿，有明轩那么好的女婿，怎能不圆房呢。”
“嘿嘿……”虎啸林一阵傻笑，“是呀是呀，做我虎家的儿媳妇儿，可没有亏儿吃。”
虎啸林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
“前几天吴妈来找我，让我放了那个女革命党，说明轩死心塌地只要云儿一个女人了，让我不要再关着那个姓方的，这不是开玩笑嘛！”
翠柳心下一沉。
“老爷，你说是……”
“现在形式不一样了，孙中山在广州成立了国民政府，要反什么封建军阀呢，这不就是反老子吗？这革命党现在是见一个杀一个，我怎能还放她呢。”
“呃……”翠柳发出一声惊呓，心中突然不是滋味儿起来。听说那个叫方雅的姑娘被老爷拖去地牢，受了很多惊吓，吃了很多苦头，心中不免暗暗自责起来，如果不是自己走露了明轩与云儿假结婚的秘密，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总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个姑娘，现在听虎啸林说要杀了这丫头，心中就更是猫抓心似的难过起来。
汽车很快驶回虎府，翠柳心事重重地把料子卸下来，拿到后院去，等过几日请师傅来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