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欣才原谅叶城没多久，学校就出了一个任务，要求两个H级同时参加。
听见这个消息，叶城来了干劲：“这么大费周章的任务，交手的一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他推了楚欣一把：“这里边也有你的事呢，别坐视不管啊。”
楚欣转头，伸着脖子看那张薄薄的纸：“啥任务是王级？”
王级任务，意味着参加人员必须进入名为“龙域”的危险地带。在龙域里，极有可能见到无法撼动的存在——龙王！而这次的任务其实比正常的王级任务简单得多，因为真正的龙王正大大咧咧地叉着腿坐在地上，大口喝着夜宵自带的可乐。
“这次任务有啥危险的嘛，”楚欣毫不在意形象地打了个嗝，“就像有个学校大费周章地送小学生回老家一样。”说得不无道理。
叶城从她手里抢了个鸡腿啃着说，满嘴的食物使他的声音模糊不清：“你是大佬你带我飞啊，好好干，学校说这次任务成功之后每天给咱俩单独加餐。”
“谁在乎。”听起来满不在乎，叶城几乎就信了，当然，如果楚欣没有眼冒精光的话。
要出发了，一行人来到九歌独一艘的大型破冰船上。就算是二年级学生叶城，也没见过这么气派的船只，似乎他们并不是去执行任务，而是到北极圈度个假回来。船上有一条大大的横幅：“各位船员，在船上爱拿什么拿什么，尽量保持高昂的情绪。这些物品都是学院花公费买的，不拿白不拿。”
学院这么不正经的嘛，叶城撇了撇嘴，暗自吐槽道，挑了一把炼银长刀。这刀在外面卖价不菲也有价无市，拔出刀鞘的刃闪着寒光。这是以唐刀为原型打造的，就像专为叶城所制一般。楚欣心也大，变回原形趴在角落里的一桌金银珠宝上，拿鼻子拱着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不愿离开，制造了不小的混乱。
叶城挤开人群，一眼就发现了躺在一摊衣服里面的小龙崽子，拿衣服把它裹起来带走。楚欣不愿意动弹，叶城哄道：“跟我去宿舍，你想要哪个我给你拿去。”它这才乖乖听话：“我要那个成色最好的水晶。”说着就咬住那一块。它脑袋上顶着自己的衬衣，甚至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很是滑稽。
到了船舱里，楚欣立马钻进被子底下自己欣赏珠宝去了。果然只要是龙类都喜欢这口啊。叶城又出去拿了一把紫玉笛试了试，囚牛的高贵血统使得船上所有人为之迷醉。曲调突然一转，吹出的是哀怨的悲号，船上的一切似乎都在哭喊，似乎要渗出血来。一曲终了，叶城提着这两件宝物回到船舱，留下刚遭受了巨大震惊的众人。
刚回房，就看见楚欣衣冠不整地要往外冲，好像是要找他。叶城堵在她的去路：“你找什么？”
“刚那曲子是你吹的？囚牛在哪儿。”楚欣急切得忘了询问的语调。
“囚牛早就死了，一年前死的。我虽然是人，但现在的我，就是囚牛。”叶城眼神里有着掩盖不住的悲哀，话音也逐渐变得沉重，“他不愿意作茧。”
楚欣两脚一软，在叶城的搀扶下勉强站住了：“他为什么不愿意作茧？”
“他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想换一代囚牛又没有子嗣，就传给了我。”叶城朝着刚张嘴的楚欣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回咱俩的宿舍再聊。”
楚欣失魂落魄地拖着脚回到宿舍，仰躺在床上：“得了我不想啦，囚牛老爷爷是活了上千年了，这么长的寿命有什么意思。”
叶城沉默着把她放好，半夜的船只在水里摇晃着，叶城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回到了婴儿时代，而这艘船就是摇篮。和衣而眠，在梦里又见到了囚牛。
楚欣一直没睡着，侧躺着一根一根历数叶城蜷曲的发丝。真的，叶城身上真有一种囚牛的气质，楚欣想，似乎囚牛老爷爷会再次醒来，不厌其烦地给幼小的烛夜讲好久好久以前的故事。眼泪淌下来湿了枕头。叶城凌晨醒来，看到楚欣枕头上似有似无的泪痕，他的心好像被什么撕裂，缓缓靠近她，抓住楚欣的手，无限地接近她的内心。空气似乎凝固了，楚欣安稳的呼吸声与自己的呼吸声交杂在一起。叶城觉得自己可能做得过火了，正想放开手回去，又被楚欣死死拽住：“囚牛，囚牛，给我讲个故事吧……”
她是睡了还是没睡着？叶城疑惑道。放开嗓子唱了一首古老的史诗，这是老囚牛记忆深处的歌声，就像北冰洋中利维坦无穷无尽的鲸歌。叶城无所谓了，索性躺在楚欣身边不断拍着楚欣的后背：“以后我就是囚牛，我也是龙王。”
外面传出船员的叫喊：“叶城，叫烛夜本尊出来，前面水里的东西，只有她跟你能搞定！”楚欣醒来，迅速穿上配发的潜水服，朝着对她递头盔的叶城说：“我用不着这东西。”叶城也没戴，两人一起站在船舷旁，朝后一仰，溅起两朵水花，就这么消失在了水底。
烛夜上场并不是什么大事，而是船底被水藻缠住了，再大的破冰船对这些有着龙族基因的水藻都束手无策。而在水下，只有永夜之火才能熊熊燃烧，摧毁所有拦路之物。这些水藻像有了思想似的，拼了命地把根往远离火焰的地方扎，而上端不值钱的叶状体疯狂地卷成一团，把楚欣绞在里面。本来他们不带头盔是为了灵便，但巨大的痛苦使得楚欣几乎张嘴。叶城朝着她张牙舞爪地摆手示意，楚欣忍着疼痛点点头，脸上写满了紧张和害怕。
叶城忍不住开了口：“我去救你！”气泡露出水面破裂，在船上的人看来就是河水给他们下的死刑判决书。
他从背后的刀鞘里拔出银色的“锟铻”。刀在鞘里是有灵魂的，而一旦出世，就是绝世的杀器！这锟铻最初载于《山海经》中，传说连龙的脊柱都能劈断，何况这小小的水藻？但这些东西又把楚欣绞的紧了一分，有两株甚至绞上了她的脖子。这些东西虽然血统低贱却拥有基本的意识，不像是天然生成。
叶城是不会火性王命的，楚欣又在叶状体中被禁制了一样不能施展本领。再怎么修炼的女生也是女生，再怎么强壮的脖子也像原来那般纤细。既然失去了力量，颈部就会被敌人轻而易举地扭断。楚欣平时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乐天派，对事物的估计好到了没心没肺的程度，现在却颤抖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一声来自上古的吼叫响彻云霄，天降暴雨，雨砸进水里，竟产生了巨大的水花。这些都是囚牛的护送者。
叶城，不，已经不能说是原来那个叶城了，准确地说，他现在就是囚牛！
“本来我还想同你们这些下贱的种族讲些道理的，毕竟你们身上流着我子民的血，”囚牛开口，氧气的消耗对他来说一点事都不算，“可是你们有眼不识泰山，伤着了你们主子的朋友，伤着了烛夜，还挡了她的路。”
冰冷却也带有磁性的音调响起，昭示着他是龙的事实：“冒犯火神，罪无可赦！罚你们堕入深渊，无可救赎！”
锟铻剧烈地颤抖躁动起来，似乎睚眦的灵魂进入了它的刀刃：“锟铻暴动！”
水藻巨大的身躯不断后退，叶城步步逼近，每走一步，手中的长刀就一挥，砍断无数触手般的植物：“把烛夜还回来，我还能考虑考虑饶你不死。”
它颤抖着吐出一个娇小的人形，不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叶城稳稳接住：“我不管它了，睚眦老弟，你看着办吧。”说着，刀光一闪，水藻被齐齐斩成两半，所剩无几的令人作呕的躯体还在扭动着，不断被炼银所腐蚀。
外面的校长听此消息，强健的肌肉撑破了衣服：“狴犴出世，如火如荼！”刚要下水，叶城就已经喘着粗气把楚欣扔到甲板上。这时囚牛已经不在附体了，叶城摸向楚欣的人中，发现她已经没了呼吸，幸而胸前还有热气。叶城深吸了一口气，全船的人都感觉肺部一紧，再把这口气输送进楚欣口中。
受到压力的作用，她嘴里吐出一摊黑水，随即不住咳嗽。叶城透过潜水手套抚摸着她的脸庞，把虚弱而柔若无骨的“龙体”抱走，头也不抬地对周围人说：“解决了。我带她去烤烤火。”
在澡盆里，楚欣突然坐起来：“我……刚才是不是拖你后腿了？”
“不，你做的很好。”叶城把她按倒进水里，“你那一团永夜之火看得我那个羡慕啊。”
她知道自己因为缺乏防备使得两个人都陷入了危险，低着头一言不发。特有的少女的娇憨浮现在脸上，盯着自己由于自责而不断捻动的手指。
叶城怕她玻璃心，很认真地安慰道：“你看我受伤还没你多呢，我本应该是冲在前面那个。你看，这里，这儿，还有这儿都被勒红了。”说着，他轻轻揉着楚欣的伤处，疼的她连连倒吸凉气，“不怕疼，一会就不疼了。”说着，他心底泛出爱怜，手上的力道也小了许多。
楚欣不像平时那样躲避，罕见地享受着这高档的待遇。擦了身子走上床，这时才凌晨三点，她还可以听叶城给她讲很多很多故事。当然，叶城对水藻的疑问没对任何人提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