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云侯又开始在家中四处翻腾,明日起床,修瓦工又要有活可干了。
云侯内心愁苦的很,如今银票虽说不少,但却不经花啊!每月的入账,就像是工资一样,有着来处,更有着去处。云侯爷如今时隔名副其实的月光族。而且这些时日以来,
既然嘴馋的毛病改不了,就只能克服没钱的现状了。于是,云家除了云初外,都曾遭过黑手,如今,这黑手终于要伸向云初了。
一夜好眠,青一却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出现在云初面前。
“怎么回事?府上遭了强盗了?”云初被吓了一跳,眼中的青一身上的阴影越来越重了。
“嗯,还是个大的。”
一般的强盗贼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更遑论将他折腾成这幅模样,显然就是受虐的那一方。云初心知是自家爷爷又来捣蛋了,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整日就跟个顽童一般,真是无可救药了。
“不用管他了,日后若是再来,你只管睡,不用理他。回去歇着吧。”
“小姐,您...”
“不用担心我,只在侯府,不会有什么事的,去吧。”
“是。”
青一退下,云初伸手握住墙上一处一拉,一个盛满药瓶的折叠桌便现于眼前,不得不说卯榫技术真是独到,随便做个暗仓,便如此精巧,不易寻出。
又是一番折腾,配毒几乎是她的每日功课。伸个懒腰,叫着春秋冬三个进来伺候,不一会儿,秋容便为她束好了发,一位妙目少年郎赫然镜中。今日还是去看看那位吧,不死不活的睡了这么久,也该睁眼看看了。
风玄出府后,本想走一趟云府,又觉显得刻意,招了某些人的眼,便舍弃了此道,转而走向一品人生。这个所谓的股份制的地方,还是有云初提出来的,如今他也算是东家之一,做了这么久的甩手掌柜,也该去看看。
行至门前,一清秀少年吸引了他的目光,心中一喜,真是无巧不成书,天定良缘哪!
一品人生,三楼。云初看着面前这位睡美人,轻颤的睫毛出卖了她。眼角依旧是明显哭过的泪痕。
云初坐在床边,替她把着脉:“近来如何?”
夏挽摇摇头,“如今全靠着些汤汤水水和药材维持着,打从进来就没张过口,就连吃点东西都是强逼着的。”至于为什么会留这么一个人,她自始至终都未开口问过,小姐既然将人安置在这里,自是有打算的。
“嗯,你先出去。”云初说到。
“是。”夏挽行个躬身礼便退下了。
云初倒一杯葡萄酒,这样的味道刚刚好,不涩不腻。“孩子长得很好,看来你这一番打算是白白浪费了。”床上的人眼睛动了动,却并不打算醒来,云初也不拆穿,自顾自地说道:“近来我也听了些传闻,说是一秀女在侍寝当日便身故了,还被一些个太监宫女看了个干净,是红果着被抬出去的。真是可怜,做了鬼也没件像样的衣裳,比着青楼的风尘女子还要没脸面些。”
甫一说完,床上的人瞪直了眼睛,眼泪不经丝毫的酝酿,就已漫过眼眶,一滴滴不断。她犹如恶鬼一般叫嚣着,整个人的精神处在崩溃的边缘,受不得一丁点儿刺激。
“你凭什么那我跟那等风尘女子比较?她们都是些下等货色,你如何能将我与她们比?就是被人看光了又怎样?我乐意,我乐意!你管不着!还有你,别装什么好心菩萨,也不过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鬼,等哪天你的皮囊被人揭开,你还不如我呢!一点都不如我!”
云初深知女子名节被犯会是什么后果,只是这人整日整日的编织着幻境,进行着催眠,在自我毁灭的同时,又在进行着深度的自我折磨,还是得刺激一下,戳破这层假面!彻底揭开伤疤,才好剜掉腐肉!云初正欲张口说话,一个声音替她接了话茬儿。
“如今你连自己什么模样都不晓得,竟还有脸来指摘别人?”风玄推门而入,实在听不得别人对她有一丝丝的亵渎。
云初看着风玄微微一笑,看来有人接活儿来了。将云初揽在怀中,风玄冷脸对着安氏说道:“还有更刺激的,你要不要听听?”
“你闭嘴!你闭嘴!我不听,滚出去,滚!”安氏整个人都疯魔了,她隐约知道从面前这个男人嘴里吐出来的话,足以将自己飘摇的尊严,彻底粉碎个干净!挥舞着手臂,伸手去抓风玄,企图用这种方式来换取宁静。
“哼,由不得你。”风玄用手一档,抓着她的袖子就将她推到床边坐着。
“你小心些,这还有身孕呢,这么大的月份,可得当心。”云初很是紧张,如今安氏已有近八月的身孕,若是有个闪失,她如今这副模样,实在经不得推搡。
“无妨,我有分寸。”就这么一句话,云初安定下来,他向来不是乱来的人。风玄看着颓然无力的安氏,她全身的力气已经被抽空了。被人软禁在这么一个地方,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她似乎已经预见自己的命运了。
“说来也巧,宫里不明不白死了个秀女,安知府家中却少了个嫡女,安大人得知那秀女死的不明,便知是有大事发生,忙不迭地的打探消息。巧的是继室李氏这时却怀了身孕,安大人大喜。谁料这安家小姐安若颜的奶娘却叫嚣着要为她的女儿讨公道,还说李氏是个狐媚妖婆,害死了安若颜,要找李氏为她偿命。公道没能讨回来,却差点将自己的命搭了进去。”
云初时刻注意着安氏的反应,她在听到秋娘二字时眼睛微张了一瞬,只是后来又恢复了暗淡。风玄说完这些,也不急着再讲,拉着云初坐到椅凳上继续品着酒。
良久,安氏终于吐出了一句话:“她还好吗?”
云初听到她话中带着明显的颤音,便知有希望了。人只要有牵绊,就会有活下去的欲望。
“你说柳夫人?”风玄说道,柳夫人是安氏生母,此刻提到她,明显是故意,“安知府怕会牵连自身,将柳夫人牌位移出了宗祠,家谱之上也划去了姓名,连带着嫡女安若颜也一并逐出了安氏家族。”
安氏本在流泪的眼睛生生止住,泛红的眼睛瞪着风玄,目眦欲裂:“我娘,没了名分?”
“是。”
“呵呵”
“哈哈”
凄厉的笑声,透着无尽的心酸痛楚,安氏心中名节大于天,名分更重。如今母亲没了名分,她又没了名声,于她来讲,便是绝望。
半晌过后,嘶哑的声音却显得镇定了不少:“秋娘呢?她还好吗?”
“挨了三十棍,手骨被打断,关在柴房。”
“本以为已经没有眼泪了呢,可这又是哪来的水?老天就是见不得我好吗?想死都死不了。”低低抽泣的声音比起凄厉的模样更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