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芭蕉连夜,一壶浊酒清晨。
睡醒人去楼空,敢问仙人姓名?
提了打油诗,留下买醉钱。什么,三钱?你是看不起我?
丢下半两银子,出了酒坊已是正午。高高的日头下,蝉鸣声声如耳,街上三两行人往来无言,唉,烦。
真是时也命也!
本是理科好男儿,奈何异乡做了富家翁,本愿北上一套房,如今良田三百顷。理想的破灭总是让人怀念,以至于无所事事之余,他总是带着缅怀的心情借酒消愁。
回首再看了眼宿醉的杏花坊,小二满脸嫌弃地看了过来,见自己回了头,又连忙递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陈大公子怎的今儿还不想回去?”
他鄙夷地竖起一根中指。
“陈公子,有什么吩咐?”
“夸你干活得劲呢。”陈大公子皮笑肉不笑,想走又觉得没个去处。仰天咆哮道“尼娘的贼老天,劳资都快闲出屎了。”
等到骂骂咧咧的人影远去,那小二撇着嘴道了一声晦气。
“嘿,小二哥,你说陈剑洲最近得了疯病?说来听听,我看他这模样确实是有些…有些失了体统。”
有酒客问,小二自然忙不跌坐了过来,赶着正午时候正是闲暇,当下抓过酒客盘中一把花生米。一脸惊悚地道“牛屠子,你可知一月前那场雷雨?”
“知道,知道,当时半夜霹雳吧啦瞎炸乎,我和媳妇的正在办好事,差点没给我吓出病。”牛屠子黝黑的脸庞上腱子肉轻轻抽搐,显然心有余悸。
小二顺势往下看去,牛屠子猛地一拍桌,“小王八羔子,作甚?”他正要发难,又突然害怕地左右看看,才轻声道“你要是敢乱嚼舌头,我扒了你的皮。”
小二死猪不怕开水烫,脸上还是勉为其难装出讨饶的样子,认真地道“牛屠子,真的没事吗?”
“信不信……”
“信信信,咱们说正事儿,你啊,就爱瞎咋呼,感情谁怕了你是的,我也是关心你好不好。”小二又顺势给自己满了一杯酒,“你可不知道,那天,那天……”
“怎么了?”牛屠子见他神色骇然,好奇心无限放大,竟一刻也等不得。
“那你可知那天是什么日子?”
“不知。”
“嗨,你竟然连这都不知道。”小二翻翻白眼,“那可是凰爷爷的大喜之日。”
凰爷爷乃是镇子里一直供奉的老神仙,一听这茬儿,牛屠子顿时浑身发凉,连忙往西边拜了三拜,“凰爷爷,我那天天黑了才从邻村回来,竟然连你的大日子都给错过,实在是罪过啊罪过,改明儿自当奉上香火,还望凰爷爷莫怪。”
他虔诚地拜完,看小二眼中并无异色,才放心下来。
小二品完一杯酒,意犹未尽道“就是那天夜里,凰山上电闪雷鸣,火光冲天……”
“火光?我说你吹牛也动动脑子,那么大的雨,还火光冲天。”牛屠子只觉得白白浪费了花生米,当下把盘子拉拢过来。“去去,没时间听你编故事。”
小二见他不信,立刻脸红脖子粗,连忙道“嘿,你不信,你不信你去看,看那凰山是不是烧光了半座山。”说着就去拽牛屠子胳膊,“走,现在就去。”
牛屠子见小二发急,难道真是如此不成,还是先等他说完看看怎么回事再说,便又讪讪笑道“我信…我信,来来来,再喝一杯,咱俩慢慢儿说成不?”
给小二满上一杯递过去,小二这才收敛,“嘿呀,你要跟我说,我没见着我也是不信的,只是那些都是我亲眼所见。”
原来那天夜里电光雷火一夜不停,白天小二听酒客说起那边烧了半座山,当下也是不信,就自己去看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当真是半山赤壁,一片焦土,整个凰山算是毁了容。
“凰山可是凰爷爷的地界,我当时便想着去他庙里看看,顺便供上一些香火,可是啊,你猜怎么着?”
小二总是吊人胃口,牛屠子干脆把酒壶递给他,“你说,我听着呢。”
还好凰庙在山另一头,没有受难,正在祭拜的小二却突然看到一个人也走了进来。
这人锦衣玉带,高冠束发,一身穿着体面,却是像患了失心疯,细看来却是陈大地主。陈大地主哭哭啼啼,见了凰爷爷的像就爬在地上哭,这一哭就是好半晌,想打听原委的小二硬是没寻着机会。
当下便想着有利可图,陈家是这边儿的土老财,他们老爷在这儿出了事,他去通报一声总也该给些赏钱吧。
小二满脸悲愤地道“可是,你没见着,我去了他们府上,门口竟然连个人一也没。只听见里面鸡犬不宁,我想着他们应该是知道他家老爷出了事,可……”
一壶酒见了底,小二红光满面,说起后来之事竟然一脸悲怆,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他进了府,只见陈大公子正要出门,后面一大群家眷又是拉又是扯,也没能将他留住。小二硬着头皮将他拦下,那陈剑洲只是茫然看着他问“你想爪子?”
这是什么意思,小二不懂,只好告明自己来意。
陈剑洲却好像全然没当回事,说了句什么“你莫碰劳资,信不信放狗咬你娃儿?”
“嗨,牛屠子啊,你是没看到那姓陈的,看起来人模人样,可真的不是个东西。”小二抹了一把辛酸泪,“他说些听不懂的话,就放出他家那几条恶犬,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大獒犬,直接就往我屁股上招呼,一点不带犹豫的。”
小二撒丫子跑,陈剑洲在后面疯笑,狗在后面猛追。
好不容易摆脱陈家恶犬,又遇到回来的陈大地主,哪知陈大地主这时候反而不犯病了,小二连忙就拉着他理论。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陈大公子那夜一夜未归,在凰山躺了一宿,第二天才被家里人发现,可是一醒来,就完全不记得事,发起了疯病。这不,陈老财正是去凰山求凰爷爷救他家那根独苗的。
“也算是我自己倒霉,要不是陈大地主赔了我好几两银子,我非得好好告上他一回不可。”小二还是心有不甘,屁股上的伤口可是至今未愈。
“那他现在还这样?”
“是好了一些,说话虽然怪,至少能听懂了,只是啊,只是……”
“小二,那陈公子家在哪可否带贫道前去?”远处一位灰衣老道突然往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