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博带邢雪英到了一处宫室前踏进重重门槛,停在最后一扇门前,侍女走来微微行了礼。易博:“王后怎么样?”“刚吃过药已经睡下了。”“医生怎么说?情况还是那样吗?”侍女摇摇头:“王后之前流过产,或许就是那次伤着了,这次需得万事小心,否则麻烦就大了。医生说她不下床移动还好些,尽量少劳累。”说起流产,邢雪英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瞥向侍女身后紧闭的房门。过了一会儿,易博让邢雪英单独进去:“我们都去恐怕扰着她,你去,不要留太久,我们来也是瞒着王的。”邢雪英点点头抬脚走进去。
屋内倒也干净简约,不像王后卧室该有的规格,倒和自己从前在家的房间装潢很像。邢雪英放缓脚步走近不远处的床榻,拂玉在睡着,邢雪英端详着那张熟悉的脸,太瘦了,恍若隔世的感觉,她在这边一定过得不好,不然怎么连睡梦中都皱着眉呢。邢雪英抬手拂去沾在拂玉额头上的发丝,浸着一点点汗,就这么小的一个动作,拂玉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睁开眼睛,邢雪英微微一惊:“你醒了。”拂玉肉眼可见的吃惊,不可置信的望着邢雪英,几乎是下意识的同时伸出手握住了悬在半空的邢雪英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拂玉才意识到这样有多不妥,讪讪收回了手,由着邢雪英扶她坐起来半靠在枕头上。拂玉突然间情绪很激动:“你怎么来了?是他吗?他发现你了?!”邢雪英摇摇头:“易博带我来的,这些年太委屈你了,对不起。”拂玉笑了笑:“太危险了你们这样,他怎么就真带你来了,你要是走不了那我这些年经历的这些岂不是功亏一篑。”邢雪英打断了她:“拂玉,你就没什么别的话想对我说的吗?”拂玉沉默了片刻,摇摇头:“说来也奇怪,见不到你的时候发了疯的想求易博带你来,真见到了,感觉就这样看着就挺好的,至于说什么,我还真没想过。”邢雪英垂眸,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却并未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相反,这沉默中的每一秒,拂玉都想刻进脑子里,日后能无限循环复读出来。邢雪英先开口:“这次来的突然,也没带琴。”“给我弹吗?”邢雪英不说话,默认了。拂玉:“古琴是不方便带,不过我这里有。”邢雪英看向拂玉,后者示意了一个方向,邢雪英便顺着目光看到了角落架的端端正正的琴。也是,王后的卧室总不至于连琴这种颇为文雅亦可装点门面的乐器都没有。
邢雪英走过去,一如当年拂玉记忆里的那样优雅端方,她调试了一下,把手放上去,这样的场面拂玉无数次梦到过。她拂玉一生过的过于随意,随意到不知不觉就长这么大了,她必须得会笼络所有人的心她才能过的好一些,就像当初忍着寒冬与昏睡守在河边捉鱼。从什么时候自己这么把一个大小姐放在心上?是她明知与自己不和依旧能说出口的关心?她拂玉不欠这不痛不痒的关心,却奇怪自己丝毫没有交集与她她又为何如此,或许,她已经知道原因了。一曲毕,拂玉叹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的琴艺愈发不得了了。”邢雪英思量着她往后的处境:“他对你,如何?”拂玉表情逐渐冷下来:“如你所见,暂时死不了。”发觉自己情绪有些不稳定,拂玉忙又道:“他或许,也在慢慢接受这个现实,其实他根本不需要什么王后,只不过我来都来了,他可不兴退货。”最后一句带着俏皮的语气想让邢雪英放宽心一点,却发现邢雪英并不买账:“最后一个问题,你当初为何……”“我不是说过了吗?谁放着好好的王后不做,仍旧去做一个侍婢?”
“你说谎。”
“随便你怎么想。”
邢雪英放弃了对话,拂玉不想说便罢,两人又沉默了下来。易博推开门看见这场面揶揄道:“哟,千里迢迢赶过来相对无言?那你们互留一张对方照片不就得了,何必要我这么大费周折。”
易博送她走的时候,邢雪英闷闷不乐的,易博问起缘故,她说:“我想带她走。”“带她走?只怕王不会放人的吧。”邢雪英不语,片刻后只见刚才的侍女慌乱地跑过来:“易先生,王后她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妊娠反应强烈,像是要生了。”邢雪英闻言疾步往回走,易博也顾不得拦她,嘱咐侍女:“照常请袁医生来。”
一干人等在门外等着,邢雪英几度想推开这扇门却始终没有动手,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勇气去看那一幕。怎么会这样,她们二人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样,邢雪英百思不得其解:“易博,你是不是还有很多事没跟我说。”易博沉默,他知道拂玉不想邢雪英知道,但如果不说,又实在放不下,也罢,总比以后后悔的好:“杞函表面上有好好待她,衣食起居皆是王后的规格毫无怠慢,但日子过不到一个月,他转手就把拂玉像东西一样送给傅昀了,他还告诉拂玉如果她敢跑就灭了整个邢家。”
“他何苦跟一个替嫁人过不去?”
“拿她出气罢了,说到底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侍婢。我见她在傅昀那边过的不如意,就挟制杞函带她回来了,杞函或许也意识到傅昀太过分,就默许了这个假王后的存在。直到拂玉提出要赎自己的身,杞函才正眼看她,告诉她一命换一命,她想要自由就得拿一条命来换。”
“所以她有了这个孩子?打算生下孩子就离开?”邢雪英猜到了大概。易博点点头,邢雪英没再说话,徒留屋内的侍女手忙脚乱的动静格外突兀。良久,侍女慌张的跑出来拉回了邢雪英离家出走的注意力:“易先生,情况有变,王后恐怕不是难产那么简单。”“什么意思?”那侍女不再回答,急匆匆地跑回屋子跟医生谈,她是王后一直以来最亲近的侍女,了解的情况也会多一点。邢雪英紧盯着房门,许久闭眼:“我不回去,我在这里陪她。”易博转身一看,发现她脸上流过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