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由天地万物,我们终将达到某处。
认识之初,兰溪的回忆里甚至有些许快乐。在那个梦幻之地,没有分别,没有痛苦,也没有背叛。兰溪偶尔想起那遥远的过去,她相信那时候的楚亦歌也是有几分真心的。
医务室相遇后,兰溪和楚亦歌熟络了起来,两人在教室外的走廊上遇见已经开始打招呼了。其实在此之前,兰溪对楚亦歌挺熟悉的,纵使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但对楚亦歌这个“校园明星”还是有所耳闻。兰溪班上那些“紧跟潮流”的女生总是能谈论到楚亦歌。“你们看见二班的楚亦歌打篮球了吗?太帅了吧!”“我有个劲爆消息!楚亦歌选上校篮球队了!”“嗯!我还听说奥赛参赛名单里也有他!楚云歌真是男神啊!”听得多了,兰溪也渐渐开始对这个名字耳熟能详了。一天,兰溪正低着头,奋笔疾书,和数学课本上令人焦头烂额的数字焦灼战斗时,突然感受到了周围的躁动,“看!那个是楚亦歌吗?”兰溪问声抬头,看见阳光下,带着金光走向她的人。午后的阳光可能真的有镀金的作用,兰溪只见眼前一片金光闪闪,仿佛电视剧里自带出场效果的男主角,绚烂夺目,迷乱了她的双眼。楚亦歌的头发又黑又乱,像四下野蛮生长的野草,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那个时候女孩子心中的王子。因为他那双总是自带深情的棕色眼睛,总是闪着青春年少特有的光辉。他跨着大步,手里转着篮球,就仿佛《灌篮高手》里的流川枫,初显棱角分明的五官,倒映在正在成长的少女们眼中,快步流星般,拐进了二班教室,徒留下一片片赞叹声。
在啧啧称赞中,兰溪默默低下头,继续她的演算,她知道这一切都和她无关,她的格格不入融入不了这片和谐的世界。但是从那以后,兰溪每次学习疲累之后,揉着酸痛的眼睛总是无意识地望向窗外,希冀地快速看一眼,总觉得那个披着阳光的少年会轻快地一闪而过,用一点光亮点缀兰溪一天的阴霾。
自从真正认识楚亦歌以后,兰溪发现他除了阳光开朗外,还非常的幼稚。一次,兰溪下了晚自习,一个人拖拖拉拉地收拾书包,班里的人也一个个走了,就剩她磨蹭到最后。正当她准备走出教室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哐噹”一声,吓得她一个激灵,忙回身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楚亦歌龇牙咧嘴的坐在地上,几秒钟前还整齐摆放的桌椅,被撞得乱七八糟。
“你在做什么?”兰溪双目圆瞪,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嘶...”楚亦歌捂住撞到桌子的膝盖,“不要这么大声!会把老师喊来的。”兰溪犹豫地往门口看了一眼,晚自习已经结束了一阵了,同学们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走廊上的灯坏了两三个,倒是兰溪教室门口的灯像是新换的灯泡,趁着灯罩上挂着的蜘蛛网,显得陈旧不堪,仿佛生命。“我扶你起来吧。”兰溪踌躇着上前,她有一点点害怕的,既是因为不想因为楚亦歌惹上任何麻烦,给自己本来就不顺的中学生活再添不幸,但不过去帮他又怕失去这来之不易的友谊。兰溪最终还是向楚亦歌伸出了双手,“这么晚你干嘛去了?没上晚自习吗?”“谁上晚自习,这么无聊!”楚亦歌龇牙咧嘴道,“我和沈沛去网吧开黑了。”兰溪在心里盘算“开黑”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并不想表现出自己不知道的样子,这样显得自己更土了,她敢打赌他们班上其他人都知道“开黑”的意思。兰溪避重就轻,“谁是沈沛?”“你连沈沛都不知道!”楚亦歌瞪大双眼,仿佛兰溪是来自外太空的人。兰溪撇了撇嘴,没想到思前想后的问题,得到了同样的答案和反应,真不知道自己在掩饰什么。她悄悄翻了个白眼,一声不吭地看着满地凌乱的桌椅,哎,又要重新摆好,刚下晚自习又摊上这事,今天比平时更倒霉。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我来摆桌椅,你坐在旁边休息吧”说着便开始把他刚才撞倒的桌椅扶起来摆好,不得不说,男孩子劲大,做事也很快,不一会儿如同“犯罪现场”一样的教室就变回了最初的模样。“你今天值日吗?”楚亦歌问道,“锁门一起走吧!”“嗯。”兰溪简单的回答,从书包里拿出钥匙,关上灯,锁了门,和楚亦歌并肩走出了教学楼。这还是来这所学一年半以来,第一次有人在晚自习后和兰溪一起走回宿舍呢。盘旋的楼梯今天显得格外曲折,和楚亦歌一步一跳,再走一步还做个投篮假动作相比兰溪慢慢吞吞毫无生气。“兰怡昕!你快点啦!”“知道了。”兰溪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想追上楚亦歌。谁知在暗黑灯光作祟下,兰溪一脚踩空,“啊!”兰溪惊叫道,下意识闭上眼睛,准备摔个狗吃屎。没想到迎接她的不是冰凉的水泥地板,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楚亦歌伸出双手,接住了下坠的兰溪,“小心一点。”不知是不是月色作怪,他的声音,也格外温柔。兰溪的头贴着楚亦歌的胸膛,手因为害怕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双腿发软,甚至无法站起来。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钟,兰溪率先回过神,她轻轻推了楚亦歌一下,从他怀里挣脱,“谢谢你哦。”语气中有一丝抱歉和不好意思。“没事!都怪我催你。我们慢慢走吧!”“我有一点点夜盲,灯光太暗有点看不清。”兰溪轻声说,气若游丝不是病入膏肓的代名词吗?怎么我的声音听起来也这么无力?这个问题盘旋在兰溪的脑海里。“哎!那你怎么不早说!”“你不也没问嘛!”兰溪不甘示弱。“那我扶你好了。”没等兰溪同意,楚亦歌抓住了她的手,兰溪感到一阵电流直冲上大脑,昏暗灯光也给这年少的夜晚带来一丝旖旎。
时至今日,兰溪似乎仍能感觉到那盈盈一握,以及那个不真实的夜晚带给她的余温。兰溪尤记得那个晚上她在寝室的小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现在可完全没有睡不着这回事,高强度的工作让兰溪随时随地都能昏睡过去,学生时代从不睡午觉的她,现在正趴在办公桌上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听见玲姐和徐宜恩窃窃私语些什么,李珉杰站在打印机旁打印着资料,这些混合在一起的声音成功把兰溪推入熟睡的深渊。
三月的午后阳光已有一丝暖意,距离楚亦歌带来的那个出其不意的吻已经过了半个月。兰溪在同一天,从楚亦歌身边落跑两次,她甚至那几天出门上班回家都战战兢兢,生怕再次见到楚亦歌,然而他并没有出现,似乎销声匿迹,人间蒸发。“这正是我需要的。”兰溪不断告诫自己,压下自己的好奇心,他就是这样,不管别人想不想要愿不愿意,自作主张,又半途而废。
“兰溪!兰溪!”玲姐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办公室,兰溪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目光呆滞地看着由远而近向她走来的李长玲。“今天下午你去瑞艺影视代表我们公司开个会。”“啊?”兰溪有点不明就里,“和投资方开会怎么轮得到我呢?”“哼!”玲姐冷笑道,“我怎么知道,好像是那边的总监特别要求,要和一线翻译人员交流。”玲姐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听到“总监”两个字,兰溪彻底清醒,该来的还是来了,楚亦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