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鑫和陈耀康抬着仍在昏迷的赵九回到赵鑫的老宅时,赵鑫免不了在心里将老宅和刚才喝茶的府邸进行对比,顿时叹了口气。
陈耀康劝解道:“赵爷,暂时委屈一下,等我们找机会,召集人手,在城外荒地把刚才那个姓雪的给做了,顺便拿回我们的财物。”
赵鑫将赵九放在老宅台阶上,闷闷不乐地道:“老陈啊,真人不露相,那个小子虽然年轻,但修武境界肯定到玉骨期啦,刚才我可是实打实的尽全力,但还是抗不过。”
陈耀康擦了擦台阶上的浮灰,坐稳后将腿搭在下一级的台阶,道:“赵爷,你和他就过了几招,怎么发现他是玉骨期的?”
赵鑫没有理会陈耀康,眉头紧蹙间心念流转,道:“老陈,那赵府...那府邸我们也是亲自请人看过的,至少值五千云钱的,一开始我出八百云钱,姓雪的也同意了,但为什么当你要那匹马时,他又反悔了呢?”
陈耀康揉动腿上的肌肉,道:“不知道啊,那匹马出来还用蹄子刻了我们的脑门,又灵气又神骏,而且赵爷你都提出自己去办府邸交割了......”
赵鑫猛地拍了陈耀康一把,兴奋道:“哈哈,我知道了,问题不在那匹马,是这姓雪的自己有问题。嗯,肯定如此,一般府邸买卖,都是要双方同时到场,在城主府户事司的主持下,办理交割手续。姓雪的既然能舍得四千多云钱,一匹马又值多少钱呢?可他不肯让出那匹马,说明马和他的身份有关系,或许,他不姓雪,他假冒身份,一旦有人认出他牵的马,他就曝光啦,等会儿我就去城主府一趟。”
赵鑫站起身,正要抒发内心的狂喜时,上方却传出悠悠地叹息声:“唉,猜的不算全对,但真要被发现,结果还是一样的。本来不想动手的,结果你们给自己铺死路,怪不到我了。”
赵鑫和陈耀康大惊,连忙跃起要大声呼喊,只听噗噗两声,两枚云钱分别从赵鑫和陈耀康的口中钻出,嵌进了路边的矮墙。
昆玄等着赵鑫和陈耀康彻底没了气息,才一跃而下,收起嵌进矮墙的云钱,转身盯着死不瞑目的二人,一边擦拭云钱上的血迹,一边遗憾道:“赵鑫你自己都说祸从口出,怎么教育别人的时候那么明白,到你自己的时候就糊涂呢?哎,留着嘴吃肉喝酒,不比现在趴着啃土强?”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嗤响,只见躺着的赵九一阵抽搐后,歪头没了气息。
准备离开的昆玄忽地顿住脚步,喃喃道:“如果不带点什么走,很容易被发现是故意灭口,虽然赵鑫仇敌多,但多拉些线索掩护自己,也是稳妥的。”
昆玄在赵鑫和陈耀康身上细细搜了一遍后,又得了两千云钱和不少金银珠宝,刚要打包走人,却眼皮一跳,下意识地看向赵九尸身,思忖间摩擦着食指与拇指,便又去赵九身上搜寻一番,当从赵九的衣襟里找到一方手帕,看见里面的白润玉符时,昆玄心里忍不住惊呼:“上古大篆!”
端详着玉符上雕刻的三个字体遒劲、笔画繁多的古字,把玩体会着玉符本身温润滋泽的手感,昆玄更加确定这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古物。
“没想到还有这般机缘,上古古物啊,还是带有大篆的,这赵九是什么来头?”昆玄将玉符细细包好,慎重地放入怀里,疑惑道。
至于赵鑫的旧宅,昆玄思量一番也不打算进去了,其一,自己已经得了上古古玉,好处最够了;其二,域境内的人家一般不会把贵重物品放在宅子里,除非有看家护院的仆役或兽宠,但反观赵鑫这人,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生意,而且在旧宅门外折腾了这么久,既没听到狗叫,也没人开门迎客,那他肯定就赵九这一个仆役了,推断下来,他的财物和贵重物件就只有身上这些了。
想到这里,昆玄扫视四周,见自己没有留下线头碎布后,便一跃而起,于座座青砖瓦房间闪转腾挪,回返府邸了。
可昆玄没有注意到赵鑫三人身上飘出的光尘,正慢慢渗入自己的衣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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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昆玄回到府邸后院,正想着午休后去打听一下阜云城战事状况,视情况而定自己的下一步行动时,前院那里传来了念青的一声嘶鸣。
“有人?”昆玄心里一紧,迅速地赶到前院。
刚一到达,就见一名小叫花双眼放光地盯着自己,拜倒就喊:“小的见过老爷。”
昆玄立刻感觉自己胸闷气短,心跳加速,问道:“这位小...兄弟,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叫花抬起头,理直气壮地答道:“老爷啊,小的称呼您为老爷,阜云城里都这么叫的。”
昆玄憋住烦闷,道:“小兄弟,我今年才十五岁啊,怎么就老了呢?另外,你我互不相识,我也没有收你做仆役啊。”
小叫花回道:“启禀老爷,我叫寒缘梦,是从阜云城逃难来南诏城的,路上家人失散,只有二叔随我到达南诏,可是赵黑心见财起意,趁我二叔外出办事,将我二叔骗到城外害死,我一个人不敢报复也没有证据,只能默默等待家人消息,但直到钱财花尽,无以为继,仍未见亲友踪迹,无奈下只能乞讨度日。如此境况,已是过了半月时间。这半月时间,我都在赤火街上要饭,今天见老爷您大发神威打跑了赵黑心,便斗胆求老爷您收留我。”
寒缘梦将早已编好的话语,尽情倾诉后,悲从心来,想到这半月的遭遇,嚎啕大哭。
昆玄刚要说些什么,就见寒缘梦蹲坐在瓷缸旁哭得煞是可怜,不由无语起来,心想:“我才十五岁就被人叫老爷,我还没诉苦呢。”
但见寒缘梦哭得实在伤心,昆玄赶忙下去安慰道:“好啦好啦,不哭了,苦日子总会结束的。”
寒缘梦捂脸抽泣道:“以前总听娘亲讲,世间险恶人心多变,但在阜云城的时候,身边的叔叔阿姨都爱笑,说话也都好好听,每个都给我塞糖,我还对娘亲讲,说她是错的。可到了南诏城,见到的叔叔阿姨都容易生气,要点云钱买油条,都对我大喊大叫,刚开始我还哭,可最近我都习惯了。呜呜呜。”
昆玄轻拍寒缘梦的后背,道:“居南诏,大不易。那些叔叔阿姨要每天做工,才能养得起自己和自己的孩子,要是给了你一次,那下次可能还会给,到时候不止你,其他的阜云城小朋友可能也会去找他们。对了,南诏城里的济善堂呢?王上刚继位时,让每座城池都修建济善堂,专门接济孤寡病残和失亲孩童的。你没有去济善堂吗?”
“我第一天就去了,可济善堂的管事讲,阜云城的人,他们暂时不敢收,”寒缘梦擦了擦眼泪,接着道:“南诏城城主府下令,等阜云战事结束,再赈济阜云城的属民。同时,还让我们这些阜云城的属民每天都要去济善堂签到,这样子还可以领到一个馒头,可我的...我的馒头每次都被人抢走,济善堂的管事不仅不管,还不允许我在济善堂内吃,嫌我会弄脏他们的地面。”
昆玄心里已有怒火,但害怕语气太重吓到寒缘梦,忍住火气,继续温和道:“那这几天是哪个好心人给你吃的呢?你刚才说你在赤火街要饭。”
寒缘梦眼睛已经有些红肿,指着门外道:“就是外面卖早点的孙大叔,他每天都偷偷给我一根油条,我就是靠他的油条撑过来的,另外再去一些饭店的后厨翻剩菜剩饭吃。”
昆玄从袖中抽出手帕递给寒缘梦擦脸,问道:“那我再问你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你刚才自称寒缘梦,可我没有听说过阜云城内有寒府呀?”
“哦,我爹讲过,我们家在阜云城里仅混了个温饱,还没有做到大富大贵,”寒缘梦将脸擦尽,从怀里掏出一本沾满污迹的身份文牒,交给昆玄翻阅,答道:“我家也就我这一个独女。”
昆玄翻看寒缘梦递过来的文牒,上面记载:寒缘梦,光复历五百六十五年出生,独女,父寒桂斌,母秦雅梦,家居阜云城青云街。
“还是个女娃,第二个问题:你口齿伶俐,可是去上过学堂?阜云城的犀照学堂连我也听说过的。”昆玄虽然对面前的寒缘梦没有映象,但不是每次犀照学堂收徒自己都在场的,故此先确认一番。
寒缘梦摇了摇头,道:“没有,娘想让我上学,但爹不让,说把钱攒下来,等着租地或者换个大些的住处。娘倒是在犀照学堂读过书,跟着昆夫子学习了两年时间。我这几年也是跟着我娘读书识字的。”
昆玄追问道:“那你去过犀照学堂吗?或者见过昆夫子吗?”
“没有,我家在阜云城青云街与犀照学堂隔得比较远,昆夫子我也没有见过,”寒缘梦依旧摇头,心思转动间疑惑道:“老爷你一直问我有没有上过学堂做什么?”
昆玄想了想,斟酌道:“我收仆役也是有讲究的。接下来,第三个问题:你的爹娘或者其他亲友的下落呢?”
寒缘梦应了一声,也没有多想,接着答道:“不知道,快到南诏城时,突然追来一群狼兵,在半路把我们的车队拦下,当时人太多,车子都在乱跑,就这样我和爹娘失散了。我也没有其他亲戚了,就一个二叔。”
昆玄继续追问:“赵黑心为什么会见财起意,杀掉你二叔,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寒缘梦道:“二叔把当时青云街的范府马车给抢下来了,刚拉上我,就被狼兵盯上,也来不及接我爹娘,只能冲出包围了,到了南诏城后,二叔把马车卖了,他说卖马车的钱加上马车上留下的钱,有两千云钱,然后他要在南诏城做生意。他可能就是因为找生意,才被赵黑心害死。”
昆玄点点头道:“好,你可以留下来了,就是你做仆役的话,我暂时没有云钱给你......”
寒缘梦连忙道:“没有关系的,有吃的有住的就行。我不要工钱的。”
昆玄颔首,道:“那你为什么会来给我当仆役,南诏城还有其他富户的。”
寒缘梦不好意思道:“跟着老爷,有安全感,毕竟您连赵黑心都打跑了。”
“明白了,不过缘梦,”昆玄补充道:“以后别叫我老爷了,换个称呼吧,我才十五岁就被人叫老爷,心里怪别扭的。”
寒缘梦想了想,试探道:“那叫您,小老爷?”
“你觉得哪个称呼好,就行。”
“是,小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