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雪公子,请再饮一杯。”梁宗荣殷勤地为昆玄斟满酒杯,酒杯仅指肚大小,但其上雕龙画凤,甚是精美。
白天昆玄抵挡枪雨后留出的空地里,摆了一张八仙桌,主位上是昆玄和寒缘梦,主位左侧是梁宗荣,右侧是安老七和被掐醒的杨老二。四人一魂分坐三边,泾渭分明。
昆玄却有些喝不下了,不是酒量不行,而是有些瘆人,刚才几杯水酒下肚后,梁宗荣不胜酒力,直接说桌上的酒水酒具是他从自己陵寝中搬来的陪葬品,可把饮过酒的四人恶心的不行。
昆玄举杯示意一下,却是浅粘嘴唇,随即搁杯道:“梁君,您刚才突然出现,并提到了灵气、卜算等我等后辈从未听过的事物,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呃,”梁宗荣举杯的手停在空中,揣摩了一遍厉害关系后,道:“雪公子既然想听,那吾就讲解几句。”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都来了精神,包括杨老二在内,不好奇不行啊,古纪秘事,魂灵重生。这等秘闻,不是他们这个阶层的人可以接触到的。
梁宗荣一下被四双眼睛盯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这番姿态和刚苏醒时的模样判若两人,他盘玩着手里的酒杯,道:“灵气,我也不知道。”
“嗨。”四人皆无言以对,杨老二心直口快又加昏迷太早,没见梁宗荣大发神威的样子,以为是个先民英魂,故而叹气有声。
见其余三人皆用奇异的眼神看着自己,杨老二不解道:“怎么了?”
梁宗荣被这一打岔,情绪也不太连贯,看到杨老二一副憨憨表情,知道对方是无心之失,摆手道:“无事。”
“灵气我不知道具体的本质是什么,我就不说了。”梁宗荣生前曾是一国君王,极重威严,但此番苏醒后,与昆玄等人交谈一番后,性子随和许多。
梁宗荣理了理袖子,道:“吾还是接着讲三七先农坛的那次卜算吧。”
“那次卜算的结果,唉,其实卜算之前,三名天卜子事先就向诸王言明卜算的凶险,说灵气退去不是人为,当属天地自变,妄测天机必受其纠。”
梁宗荣滋溜一口吸完酒水,只见那酒水在他腹部位置不停滴溜打转,肉眼可见。
梁宗荣刚放下杯子,昆玄就立刻提壶满上,梁宗荣点头致谢,接着道:
“于是,诸王派遣手下,在天地间遍寻轮回灵物,而吾服用了一枚轮回果。”
“再次相聚时,已是十年之后,那时灵气愈发淡薄,天卜子们也安置好家人徒弟,留下了传承。第二天,卜算开始。天卜子们先是斩杀灵兽祭祀天地,而后就拿出各自的卜算手段,或是燃草,或是摇卦,或是献舞,如此持续了两天,天卜子们还未写下卜算结果,就见天上来了道九彩神雷,把三人当场劈成飞灰。就连在场的诸王,都受到牵连,修为大降,其中几个根基不稳的,当场就没命了。”
说罢就是一声长叹,现在回忆起当时发生的一切,都觉得离奇玄幻,梁宗荣刚把酒杯放在嘴边,想到当场丧命的几名君王,便手腕一抬,举杯朝天杯酒撒地,遥祭了一番。
安老七手快,趁着昆玄沉浸在秘闻中,迅速起身,为梁宗荣蓄满酒杯,梁宗荣同样是点头致谢,让安老七激动的脸颊泛红。
陪坐的杨老二心里那叫一个兴奋啊,能听到这么新鲜的故事,没有白来雪府一趟啊,而且看梁宗荣的意思,这灵气是归来了?那岂不是自己也可以修炼?乖乖,想想就过瘾。
寒缘梦依偎在昆玄身边,看着红脸的安老七和傻笑的杨老二,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回事,是今天被吓太多,还没有缓过劲来?
昆玄道:“梁君,何为轮回灵物?”
梁宗荣:“轮回灵物也是古籍上所载,说法不一,最常用的解释是:轮回灵物乃幽冥气与灵气交汇后形成,生灵服用,可助死后的魂魄凝实不散,顺利投入幽冥投胎。上古之时,此物还是挺多的,可到了中古,就慢慢变少了。”
昆玄:“梁君,幽冥到底是什么?”
梁宗荣:“幽冥究竟为何,吾也解释不清。就吾所知,上古到中古,曾有人冒险暗探幽冥,可奇哉怪也,这些人回来后的描述尽皆不同,或说其为星,或说其为兽,或说其为房。说法千奇百怪也就算了,但凡探过幽冥的人回来,不出一月,必死。循环往复,幽冥就成了谜。”
昆玄望向梁宗荣,见其迷惑不解的表情不似作假,不由叹道:“我曾读过一本近古杂记,里面提及幽冥,说那里是众生轮回之地,忘川化海,六道为路。古时曾有大神通者,为追寻至亲魂魄进入其中,话别后送其一程。当时本以为是胡言乱语,为博眼球而写,现在一想,可能还真有此事。”
梁宗荣听完,面色却是凝重,昆玄见状忙问:“梁君,莫非这说法有不对的地方?”
梁宗荣摆手示意昆玄不要说话,站起身来,徘徊一阵后,突然询问:“雪公子,安老七适才说自己看到五颜六色的雾气,不知现在可有?”
昆玄环视一圈院内充斥的斑斓雾气,点点头道:“还有,现在依旧可见。”
梁宗荣眉头紧蹙,扫视一周后,发现自己仍是看不到颜色,重新坐好,道:“梁国宝库中曾有一本上古卷轴,说灵气与幽冥气交融后,天地斑斓,唯有玄修可辨。可吾现在是一魂魄,弄不明这气息内的虚实啊。”
昆玄问道:“梁君,不知中古玄修,如何辨别幽冥气。”
梁宗荣道:“其实很简单,幽冥气排斥生灵气息,生灵肉体吸纳后,会察觉自身气血衰败,但这种衰败极其细微,非灵觉不可察,凡人同时吸纳灵气与幽冥气,一正一冲,对身体无害的,所以,雪公子不必担心。”
“极其细微?”昆玄闭目,搬运气血暗暗体会后,并未发现梁宗荣所说的气血衰败,羡慕道:“中古玄修,高深莫测。”
正当梁宗荣开口时,忽听到后院传来一阵嘶鸣,只见念青所在的厢房冲出一匹光影,踏蹄不停,闪烁飞跃,其上蕴含有浓浓战意,不停朝向天空嘶吼。等念青的嘶鸣声停了,这光影才缩回厢房内。
啪噔一声,梁宗荣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颤音不止:“这是,这是?难道是?”
昆玄替梁宗荣捡起酒杯,道:“梁君,刚才是我坐骑所在的房间,我去察看一二。”
刚起身的昆玄,被瞪大眼睛的梁宗荣拽住胳膊,他嘀咕一句:“坐骑?”见昆玄点头应是,不可思议道:“刚才,刚才那光影,其状马身而人面,虎文而鸟翼,明明,明明是英招啊。英招是汝坐骑?它竟然是汝坐骑!雪公子,汝难道也是,不,难道是上古的后三境玄修转世?”
“什么后三境?”昆玄听得莫名其妙,刚才不是还谈论玄修?怎么又扯出个后三境,玄修到底有几个境界?
梁宗荣却是拉着昆玄,欢喜道:“雪公子,吾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可否让吾亲眼看看那英招,吾必有重谢。”
如此一来,昆玄倒是不太敢让梁宗荣见到念青,万一念青对梁宗荣很有价值,让他给拐跑了,自己去哪里讲理?跑他陵寝前哭坟?犹豫之际,忽听一声嘶鸣,却见念青踏着枪林,自己过来寻找主人。
“哈哈,出来了出来了,咦?这不就是匹马吗?”梁宗荣听到声音靠近,不由哈哈大笑,玄兽啊,生前难寻,死后竟然给碰上了,说什么也要拐走。可当念青近前,梁宗荣瞅清楚后,不由一愣。
见念青亲昵地蹭着昆玄的脸颊,梁宗荣愣愣道:“雪公子,这是汝的坐骑?”
昆玄窥见梁宗荣的失望模样,松了口气,道:“是的。它出生时就跟着我。”
梁宗荣不死心,挤到跟前,继续端详念青,不信道:“不对啊,刚才的光影明明是英招啊,可这,哪里都不像啊,是不是?”心思转动下,突然出手,抓向念青的头颅。
昆玄没想到梁宗荣竟搞突袭,划出逆龙匕就要阻止,却见念青扭头过来,一张嘴把梁宗荣伸过来的爪子一口咬掉,咀嚼几下眼睛放光,用觊觎的眼神盯着梁宗荣。
梁宗荣失神地看着自己被咬掉的右手,回过神来大叫:“还吾的手,还吾的魂魄。还给吾!”
这时昆玄挡在梁宗荣面前,手中逆龙匕气刃吞吐,不满道:“梁宗荣,你刚才突然对我坐骑出手,心怀不轨啊。看来还是需要和你过招一二。”言罢,单手上挑,气刃追向梁宗荣的右肩,梁宗荣没想到昆玄说动手就动手,连忙闪避,也还是被气刃在断臂上刮擦一下,顿时又少了一截。
梁宗荣都快哭了,你们雪家联手欺负人啊,被削掉的胳膊能不能长出来,还另说呢。
见昆玄又有动作,梁宗荣刚想钻入大地躲避,但身形一晃,位置没动,回头一看,就见念青的鼻孔里喷出了一片紫霞,覆盖在自己身上,嘴里的舌头正探向自己,上面滴落的唾液已近在眼前,梁宗荣连忙求饶:“雪公子,雪兄,等等。等等。”
昆玄将逆龙匕藏到身后,对念青示意一声,道:“梁宗荣,不知道我现在斩下你的头颅,你还能轮回吗?”
梁宗荣露出个难看的笑容,道:“雪兄不要开玩笑了,魂魄破灭,神魂真灵堕入忘川,轮回之路基本断绝了。”
昆玄道:“好,那我问你,什么是英招,又为什么对念青下手?”
梁宗荣:“英招是远古玄兽,吾所在的中古仅可在古籍上见其图像和描述,方才此马现出的异象,符合古籍对英招的描述。至于我后面对此马出手,也是想验证其体内是否存在古兽血脉。”
“古兽血脉,那是什么?”
“存在于兽类中的玄妙奇异能量,只要激活了它,三日内都是可以用自身玄气查探的。”
昆玄心里一横,道:“那你这断臂,还需要我和我坐骑偿还吗?”
梁宗荣看着残缺的手臂,苦笑道:“不用啦,些许损伤,应该没有大碍。”
旁边的安老七有些心惊肉跳,这雪府公子竟然还能斩鬼,肯定是先天高手啦,说书先生不都这么讲:“先天高手,斩鬼辟邪。”杨老二则是低头不言。
寒缘梦则对昆玄的认识又上一个台阶:“小老爷好厉害啊,连鬼魂都不怕。”
昆玄干脆利落地还刀入鞘,道:“念青,松开梁君吧。”说完,重新入席,并示意梁宗荣入座。
念青似有不满,但主人有命,只见流光四散后,将紫霞收回鼻中,可心中略有不甘,又偷偷舔了梁宗荣一口。
梁宗荣感受脑后的湿润,也不敢吭声,重新坐下后连连赔笑。
梁宗荣刚要开口,忽听一声炸雷,震得他身形摇晃,天空上传来一声黄钟大吕般的道音:“天地灵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