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玄收回手,不再理会地上躺着的靳玉由。
蝶艳虽心里暗骂靳玉由没脑子,但因为对方是与自己一同来的同伴,如果坐视不理,回去难免会被督使大人批评,她一边诚恳地问候靳玉由的家人,一边将靳玉由扶了起来。
被扶起的靳玉由,指着昆玄消失的连廊,骂道:“没爹娘的垃圾,给老子等着!嘿嘿,老子把你弄进北蝶卫大牢后,你小子,不破财,就等着破身吧。”说完,靳玉由偷偷瞥了蝶艳一眼。
蝶艳心里对靳玉由的鄙夷更上一层楼,但也没有出声制止他,因为刚才昆玄那副打伤自己后无所谓的样子,深深刺痛了她。
一招就打败自己,还满口歪理,这种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人,就应该被修理。
正好借靳玉由的手,让昆玄吃几天牢狱之苦,不给这种既不怜香惜玉,又不敬畏北蝶卫威名的人长长记性,北蝶卫将来还怎么威慑云境?
反正督使大人回来,会把他放出来的......蝶艳心里这么想着,愈发沉默了。
端木康冷眼旁观,表情平淡,一切与之无关的模样。
靳玉由见蝶艳并未反驳自己,便知道对方默许了自己的做法,他内心狂呼:果然,果然女子都是记仇的,哪怕当上了北蝶卫统领,照样记仇。
稍倾,昆玄负剑而出,脱下长衫,换上修武服后的他显得英武非凡。书生气与侠客气一内一外,两种迥异的气质糅合之后,更让昆玄有着吸人眼球的魅力。
蝶艳突见这般英武的昆玄,就算是平素见惯美男子的她,也下意识多看瞧两眼。
靳玉由却愈发想把昆玄投进大牢破身,嗯,现在他的内心中的破身,已经与刚才的破身不是一个意思了。
端木康早就见过昆玄的这幅打扮,并不惊奇:“雪老弟,你要去找南诏城里的人贩子吗?需要为兄帮忙吗?”
昆玄本想说不用,但想到秦衡荣的存在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如果到时候顺利找到缘梦,真是人贩子所为的话,正好借端木康的手段遮挡,便道:“那就麻烦端木老哥了,老哥的恩情,小弟会铭记于心的。”
北蝶卫在侧,昆玄不会傻到许诺金钱,他心知端木康也是个聪明人,自己的话中话一听即明。
端木康赞许地看了眼昆玄,默契道:“老弟客气了,本捕头身为南诏城巡捕堂的一员,保境安民是应该的事。”
至于北蝶卫?
昆玄从蝶艳和靳玉由身边走过,道:“二位统领,这里是我的私宅,我现在要出去寻找我的婢女,不方便留二位在这里。”
靳玉由一把抓住昆玄的手臂,指着昆玄的鼻子,喝道:“垃圾小子,你......”
昆玄拍开靳玉由的手,逼视靳玉由:
“靳统领,北蝶卫不是你的一言堂,你想把我下狱?可以,我等你拿出证据,如果没有证据,呵呵,南诏城巡捕堂的捕头。
“恰好在现场见证北蝶卫统领威胁云境百姓,让某名遵纪守法的云境百姓下大牢,并且扬言不破财就破身。这个有人证的解释,我相信南诏城城主府也是会考虑一二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昆玄紧了紧袖口,直接走向门口,到门口时,回头见蝶艳二人一动不动,又见到雪府门口看热闹的众人,面向府内,道:“如果北蝶卫的蝶艳统领和靳玉由统领,愿意在寒舍等待我,我没意见,但如果等我回来,发现雪府里少了什么财物的话,我会拉着二位去城主府对薄公堂的。”
端木康进雪府后,赤火街的居民,以及经过此处停留下看热闹的人,众人聚在门板外,轮换着透过门缝观察雪府里的情形,看客中,有人惊讶于雪府的院子大,有人惊讶于楠木大门的贵重,有人惊讶于院内的朴素。
但因看客们好奇,争抢之下,没有一个人听清全程。
众人将得到的信息东拼西凑,互相驳斥后,也只凑出了北蝶卫、人贩子、大牢几个词语,现在听清昆玄的话,看客们纷纷议论:
“哎哟,真是北蝶卫啊,这家公子可以啊,能招惹到北蝶卫。难不成是拜兽教逆党?”
“瞎说,那天北蝶卫的车队遇刺,没见到雪府里跑出逆党。再说,这公子不还是在这里吗?如果是逆党,应该当天就被砍脑袋吧。”
“嗯,好像北蝶卫两个统领不愿意走,难道是雪府里钱财无数?让北蝶卫统领也觊觎?”
“肯定的啊,你看雪府的大门,楠木唉,连府门都用楠木,里面的家具肯定也不会差啊。八成是里面的两个统领逛了一圈,想牵点物件走。城主府的那些官吏,不都是这样嘛。”
蝶艳和靳玉由听到门口众人的议论声,都心生无奈。
靳玉由见蝶艳面色冷冽,第一想法是去教训昆玄一顿,吸引美人注意,赢得美人芳心,但转念想到自己打不过昆玄,便盘坐在地,朝着昆玄大喊:“本统领会给你看好门的。”
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被蝶艳提了起来,蝶艳看着形似烂泥的靳玉由,恨铁不成钢,道:“走吧,要守他,也是去门口守他,真待在这里,回头就会被姓雪的泼脏水。”
靳玉由不满道:“蝶艳,何必怕他。”
我哪是怕他,我是怕你......蝶艳提着靳玉由就往门口走。
昆玄见状一愣,随即想明白了,这女统领还是谨慎小心的,看来自己白激将了。没错,他是真想扣顶偷盗百姓的财物在两人头上,这样可以先减缓北蝶卫上门的速度,毕竟真想去域境外,还要有问罡期的修为才行。
等蝶艳临近,昆玄靠着门边,目送蝶艳拎着靳玉由从面前走过,当他见到靳玉由那怨毒眼神后,愈发好笑的同时,也下了除去此人的决心。
当下,自己不能在北蝶卫有仇人,今天平白结仇此人,嗯,不是自己的原因,都是这个人心胸狭隘,张口闭口就是要把下大牢,这种第一次见面就想嫁祸于人的人,肯定不是好人。靳玉由不除去,自己寝食难安。
等蝶艳松开靳玉由,昆玄一跃而下,当着众人面,朝蝶艳拱手道:“雪某在此谢过蝶艳统领,为雪某看护府宅。”
蝶艳心里窝火,也不讲话,摆手示意昆玄自便。
等昆玄领着端木康走远后,她想到今天自己过来的任务,是督使大人亲自交代的,愈发恼怒于靳玉由的脑残举动,转瞬又想到昆玄刚刚对自己和靳玉由下的狠手,不由猜测昆玄到底心里装着什么心思。她心神集中思考进雪府后发生的事,整个人便显得呆呆的。
靳玉由见周边围观者对自己和蝶艳指指点点,突然长了点脑子,斜靠石狮子,手指点向身后大门,道:“我们北蝶卫今天来这里,是有事要询问雪公子,但刚才端木捕头传来消息:雪公子的婢女被人贩子拐跑了,所以我们允许雪公子先去找寻婢女,找到人后,再回来配合北蝶卫的询问。”
围观人群恍然大悟,但也有知道南诏城人口贩卖内情的人,变了脸色。
孙老板大着胆子询问:“敢问这位北蝶卫统领,刚才雪公子为何说两位统领有可能偷盗雪府里的财物呢?”
靳玉由闻言一滞,总不能说自己是,想将昆玄抓进大牢破身吧。
正当他想说辞时,蝶艳开口:“靳统领询问雪公子时,因雪公子有些话,说的不清不实,靳统领遂与雪公子起了一些争执,但正如靳统领所言,雪公子的婢女走丢了。我们北蝶卫向来优先考虑云境百姓,所以,靳统领让雪公子先去找寻婢女,我等坐在这里,便是为了以示清白。”
围观人群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但人群中间,一名路人漠然地扫了蝶艳和靳玉由两眼,目光又在雪府的牌匾上顿了顿后,转身离开了。
蝶艳突生感应,追寻着自己的心悸感,向源头位置看去,发现除了几名城民像看猴戏般盯着自己,并无其他异象,喃喃几句后,便不再关心了,反而认真地打量起昆玄的邻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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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城,务夏路。
一处平平无奇的民居,昆玄和端木康并立站在对面。
昆玄打量着这处民居,端木康在旁介绍道:“老弟,这里就是南诏城的人贩子聚集点了,咳咳,因为城主府的某些原因,这里一直没有被巡捕堂查抄,都成了南诏城里公开的秘密了。
“如果缘梦丫头被人拐走,必定会在这里过一道手,因为每个被贩出南诏城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要登记造册,方便幕后的大人物分钱。”
昆玄频频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朝端木康道:“端木大哥,你找个地方埋伏着,如果有你认识的人过来,你就记下,如果我在院里喊叫,你就去巡捕堂叫人,假装自己是偶尔路过,听到有人求救,但因为声响过大,疑似人数众多,才回巡捕堂求援的。这样,端木大哥就能摆脱嫌疑了。”
端木康越听越觉得这主意不错,刚说:“老弟,你怎么能这样?我不是临阵脱逃的人......”没讲完,他就想到自己,刚刚和昆玄一起离开雪府时,被很多人看到。
昆玄见端木康犹豫,耳边响起秦衡荣的点拨,听了一会儿后,便明白了端木康的心思,献策道:“大哥,这不叫临阵脱逃,这叫随机应变啊。这样大哥既能保全自身,还能捞取功劳,岂不是两全其美。另外,大哥也别担心刚才赤火街的邻居,那里...不还是大哥的辖区吗?”
“哦......”端木康被昆玄一点拨,立刻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便道:“事不宜迟,老弟进去寻缘梦丫头吧,我就在外面,嗯,随机应变。”
昆玄拱手致意:“那就麻烦大哥了。”
端木康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老弟可要把握好分寸啊,也记得要让大哥,两全其美啊。”
昆玄朝端木康笑了笑,翻身跃进了民居内。
落地的瞬间,昆玄快速地扫了眼全院,秦衡荣声音在耳边想起:“雪公子,这端木康只可利用,不可深交。”
昆玄不屑道:“秦公,我接触他两次,动之皆以利。如此小人,何必多谈?”
秦衡荣:“嗯,那我们就找缘梦丫头吧,端木康身为捕快,指出的信息应该也是准确的。我先去探查一番,雪公子压阵。”
昆玄:“秦公,我现在非常担心缘梦,这样,你看这民居就三间房,你去西边这间,我去东边这间,最后在正房的房顶上汇合。节约时间。”
秦衡荣:“好,那开始吧。”
昆玄当即奔向东边厢房,靠近时,身影一转,背贴墙壁,连听带看,发现这里并没有巡逻的人手后,顺着窗户下的矮墙,蹲着摸到了房门位置,耳朵贴门听了一会儿后,发现里面有细微的呼吸声,但辨不出是人是兽,让他不敢轻易推门进屋。
昆玄抬头观察,见三间都是瓦房,挨着东边的又有一棵老槐树,便一个纵跃,脚尖在树干处点了三下,上了东厢房房顶,掀开一枚瓦片就朝里看,只见屋里没有家具,墙角位置趴伏着一条打盹的黄狗,地上全是包裹、箱子,墙上钉了几根杆子,上面穿着零碎的衣物、铜钱,一眼扫去,整个东厢房极为散乱。
昆玄观察了一阵,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后,将瓦片一盖,沿着房檐向正房行去。
在正房和东厢房之间的空隙处一停,又观察了四周几眼,见这里也没有巡逻的,瞄准正房房顶一跃,整个人稳稳落在房顶,仅发出了轻微的瓦片摩擦声,如同野猫串户。
昆玄就这般静静蹲守,没几息,秦衡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雪公子,西边的房间里都是些昏迷的人,身上都锁着铁链,墙里也浇筑铁壁。”
昆玄握紧拳头,问道:“见到缘梦没有?或者缘梦留下的东西。”
秦衡荣:“人不在里面,东西也没见到。雪公子呢?”
昆玄:“我看到的都是包裹箱子,估计是刚才你见到的人的财物。”
说话间,昆玄掀开一片瓦片,打算窥视正房里的情景时,猛地一呆,只见瓦片下面黑黝黝的,伸手上去一摸,紧实冰冷的手感,让昆玄惊讶地发现:这间房子的房顶,都是铁铸的。
秦衡荣:“雪公子,这里应该是南诏城人贩子的老巢之一。”
昆玄:“看来端木康没说假话,这里真的是南诏城的人贩子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