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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虎啸谷战役

景元三年春,大周与宣国开战,大周常胜将军李响坐镇前线,两军多次对阵,彼此有胜负,战况一时胶着。

是年秋,虎啸谷一役,李响将军率七万大军追击宣军途中被伏击,七万大军生还不足五千,大周战神李响将军陨落。

加急军报送至皇城,皇上震怒。

李响家中有二女,大女儿李宛,年十七,出事时留守京城打理家务;二女儿李棠,年十五,当时随侍李响身侧,虎啸谷一役,她亦是先锋,却是那不足五千生还者之一,出事之后便被押送到了京城,如今正关在大理寺候审。

大周战神陨落,折损七万大军,此战胜负已分,递上国书,请求休战。宣国与大周多年不和,趁此机会狮子大开口,要大周开放边境,互通贸易;另送黄金百万两以充作军饷,如此贪得无厌,皇上怒不可遏。

更过分着乃是,宣国为借此机会羞辱大周,要大周嫡公主嫁给宣国皇帝。

然,众所周知,宣国皇帝已缠绵病榻多年,行将就木,如今大周嫡公主乃是皇上与元后所出,深受皇上宠爱,要她嫁入宣国,彻底触了皇上的逆鳞。

宣国使臣趾高气扬宣读完国书之后,皇上转身便摔了杯子,下站诸臣皆惴惴不安,惶恐下跪,却无人敢开口。

左相被众人推出,战战兢兢劝说:“皇上息怒,宣国此举确实是欺人太甚。”

皇上回头看他一眼,左相一个哆嗦,就想往后退,只是想想自己身后站着的那些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到:“只是此时我国确实无力与宣国抗衡,皇上,小不忍则乱大谋。”

左相是三朝元老,如今已经须发皆白,平日皇上对他很是尊重,如今却直接甩了袖子:“左相的意思是让朕的女儿嫁过去?”

众人皆是这个意思,然,无人敢应话。

天下父母皆爱其子女,何况面前这人是皇上,将心比心,下站诸人,必也不愿将自己的女儿送去给一个濒死的老头子做妃子。

只是因为眼前这人是皇上,他的女儿是公主,便不得不承受这些。

无人敢说话,皇上更怒,他知道,他们在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态度。

他也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此时大周无力抗衡宣国,可是要他把自己的女儿双手送上,他怎么对得起皇后,对得起明儿。

此事起因还是在李响,在李家,若不是他败的如此惨,他如今也不至于陷入这样为难的境地。

想到这里,他忽然看着下面的大理寺卿问:“虎啸谷回来的人审过了吗?”此战惨败归于虎啸谷一役,而李响不是第一次上战场,绝不会如此鲁莽行事,为何贸然率七万大军追击。

大理寺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容消瘦冷峻,说话也是冷冰冰的没有感情。

皇上点到他,他便上前一步回话:“启禀皇上,人都在大理寺牢中,已经审过一轮了,暂时并无什么发现。”

皇上闻言更怒:“给朕查,不管用什么方法。”

大理寺卿颔首:“是。”

这一次有了皇上的指令,大理寺的刑只会用的更重。

皇上爱女心切,不愿妥协,此事不了了之,众人心中明白,皇上不过此刻无法接受而已,最终还是江山社稷为重,公主注定是要出嫁的。

是夜,大理寺大牢内,灯火通明,大理寺卿坐在不远处看着那被吊着的少女,饶是他这种见惯了行刑的人也不免皱眉,实在是那少女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连姣好的脸上也被鞭子带出了血痕,如今沾了滚烫的热水的鞭子一声声打在她身上,她早已昏死过去多次,却一直紧咬牙关,绝不让自己出声求饶。

大理寺卿抬手,鞭子停了下来,少女也又一次晕了过去,他起身,已经有人一盆凉水从她头上浇下,刚昏过去的少女幽幽转醒,抬眼看到眼前的人,受了多次酷刑,目光却依然坚定,被她这么一看,大理寺卿甚至有一瞬间的心虚。

他没想到自己一个出身大理寺的人过了大半辈子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看得心虚了。

实在是她那双眼睛太过坚定,即便此刻已经虚弱地随时会昏死过去,看向他时,那双眼睛的光却如此坦荡,坚定,凭他的直觉,这少女真的如她一开始所说,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何下令追击。

只是这是皇上的命令,皇上因为明阳公主之事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为李家求情。

李棠以为他今日要审问自己,却不想他在看过自己一眼后便转身走了,她心中的那口气一下松懈下来,瞬间浑身的刺骨的疼痛让她恨不得再次昏死过去。

她虽自幼与父亲上战场,受伤也算是常事,到底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再坚定也是怕疼的。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不坚定,父亲和那七万人的血海深仇,她必须要亲手报,而此刻,她要活着,活着走出这大牢。

没有人比她更想查清楚究竟是什么让一向谨慎的父亲做出了率七万大军追击的命令。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她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也待了十多天了,这些天,只要她还是清醒的,那日的情景就在她的脑海中一遍遍地过。

她记得那天宣国又派人来挑衅,但是父亲一直坚守不出,打算耗到对方粮草短缺,一举拿下。

那天跟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对方在城门下叫骂,骂父亲是缩头乌龟,她听着这些辱骂虽气不过,却听父亲的话没有出城门。

对方见无论自己如何辱骂,自己这边就是不开城门,最后只能骂骂咧咧地收旗。

她以为今日的挑衅与往常一样就此结束了,父亲却忽然叫自己过去,说他得到情报,近日宣国二皇子来了阵前,如今虽然耗着对方,但自己这边粮草消耗也不少,朝廷的粮草支援已经不足,冬天一到,大军会更难熬,他打算来个擒贼先擒王,将那二皇子拿下,以此威胁宣国撤军。

她当时便有所怀疑,问父亲如何得知这样的机密,父亲只说是自己一早埋下的暗线,绝对信得过,让她放心。

李棠还是觉得不安心,父亲却取胜心切,又有可靠情报,他不愿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最后李棠决定与他一起去,万一有什么不对,也好在他身边照应。

在大周百姓心中,父亲是常胜将军,但是在李棠心里,父亲其实已经老了,两鬓的白发也遮不住了。

她从小跟着父亲在军营长大,与姐姐不同,她对行军打仗并不陌生,甚至立过不少军功,父亲最终同意了,让她做先锋。

李棠清点了五千骑兵率先到达虎啸谷,这是从大周边境进入宣国军队驻扎之地必经之地,她很谨慎,在真的进入谷中之前,特地派人查看过,进入谷中也丝毫不敢大意,若是有异样,她立刻便能察觉,从而提醒尚未进入谷中的后部大军。

只是并没什么不对,整个谷中十分安静,却不是寂静,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鸟鸣,这很正常,李棠不敢松懈地紧绷着神经往前走,在确定没有埋伏之后才派人通知父亲他们进入谷中。

起初也并无任何异样,直到大军全部进入谷中,一声利箭划破天空的声音传来,李棠瞬间知道,中了埋伏。

霎那间,漫天的箭雨从四面八方射来,李棠身边的人很快倒下去一片,她挥舞长剑挡下四面八方涌来的箭,叫着父亲,脑子中飞快盘算着这里到底埋伏了多少人。

在她一路拼杀找到父亲之前,身边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倒下了,她一路踏过无数尸体,此刻箭雨却没有方才那么急了,紧接着她听到了两边传来的厮杀声,看来对方是真的打算瓮中捉鳖,两边的出口都被堵住了。

身边全是尸体,但是七万大军毕竟还没有全军覆没,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所有人都死在这里,至少得拼一拼活命的可能,

往后看了一眼,看不到父亲的身影。

她一狠心,冲着已经溃不成军的众人高声喊道:”大家不要慌,听我说,左翼军,右翼军,保持防备队形,中军跟着我,我们挑前面这个口冲出去。“

父亲在身后,她想回去见父亲,可是她也知道,敌军主力也知道她们的主力在后面,所以一定将火力集中在了那一端,反倒是前面,他们应该只留下了这一部分以备有人突围,前后相较,为了更多人能活命,她只能选前面。

众人六神无主之际忽然听到李棠的喊声,求生的本能让他们迅速按照李棠所说集结成队形,阿棠冲在最前面,与敌军厮杀起来。

虽说前面出口不如后面追击之人多,但依然是远远超过阿棠如今能用的人,她只能硬拼,到最后,她已经杀红了眼,只知道自己如果多杀一个人,身边人就可能多活下来一个,她知道自己不能死,她得活着,去见父亲,也得带着身后这些人活着出去。

等到有人在她耳边喊:”将军,将军,我们真的出来了。“的时候,阿棠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带着他们活着出来了。

”将军你受伤了?“有人问她。

阿棠低头看了一眼,原来是胳膊在滴血,她也不知道这血到底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便没有说话,

看了一眼旁边的密林,阿棠当机立断:”进密林,往回赶。“

她得赶快赶到后方,去找父亲。

她方才带领众人从谷中拼杀出来,此刻她说的话没有一个人会反驳。

众人瞬间钻进密林,爬上了山,一路往回赶,在山上听着谷中传来的厮杀声和哭喊声,阿棠心中着急,她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父亲他们还能支撑多久。

她跑的太快,许是之前真的受伤了,一不留神跌倒在地上,众人慌忙上前询问:”将军你怎么了?“

李棠不顾身上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没事。“说完便继续往前跑。

她手中的长剑沾了太多血,随着她一路留下一连串的血迹。

谷中的厮杀声越来越小,阿棠知道,胜负已分,此时赶过去,要么收尸,要么庆祝胜利。

她加快了脚步,终于赶到了两军交锋处,却已经没有厮杀声了,她拨开密林,没有看到父亲,只有宣军的大旗,和那骑在马上的年轻男子,他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衣在一片血色中分外醒目,昂首坐于马上,欣赏着自己的战利品:满地的死尸。

阿棠一眼就记住了他的脸。

她知道,从今以后,她没有了父亲了。

众人看清下面的情形也已经明白了战况,其中毕竟有她的父亲,生怕她忍不住冲出去,却只看到她目光坚毅地看着下面,抬手擦了一把脸,轻声提醒他们:”不要出声。“

他们在密林中躲了许久,等到这群人欣赏完自己的战利品,李棠才带着他们出了密林,她本来想悄悄去尸体堆里找一找父亲,可是回头看看身边这些人,她没有回去,她得先把这些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带回去。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带回来的人,一回来就被人关了起来,连带着她自己,被押送回了京城,直接送到了大理寺。

来到这里之后,每日的日常便是问话,鞭子。

那日在战场上她受了伤,颇深的刀口加上鞭伤,许多次她疼得昏死过去,却最终没有死,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要活着,她要活着找出真相,为父亲和那些惨死的人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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