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雨已经住了，我推开窗，屋外碧空如洗，艳阳高照。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和着淡淡地蔷薇花香，沁人心脾。泡沫和皮皮、欣欣已经起床了，我们收拾停当，便出了小院，来到酒楼。四人先上二楼去吃早餐，我因心中有事，遂只匆匆吃了两口，便先她们一步，来到东院书房。
书房的窗户都关着，门也虚掩着，我走进屋去，就见大浪正皱着眉来回踱步，而三三和系统则坐在一旁喝茶，看样子他们也是刚到不久。
“怎么就你自己？她们仨呢？”大浪问道。
“在二楼吃饭呢，一会就到。”我问道，“猪猪和败类还没来？”
大浪摇摇头，在椅子上坐下来，继续皱眉思索。
“系统，三三，你们家里都还好吧？一定很担心你们来着？”我问道。
“还好，我师傅以为我一直呆在酒楼和你们在一起呢，所以倒是没怎么问我。”系统道。
“我爹也没怎么问，还以为我喝花酒去了，哈哈！”三三笑道。
“那你没对他提起千山府的事儿吧？”我问道。
“当然没有，他要知道真相，非得把我关在家里不让出来了！”三三道。
吉祥上前来端给我一杯沏好的香茶，又退了出去。
我刚端起茶杯，就听大浪忽然低声道：“昨晚你们走后，阿鬼兄弟来过，我借机向他询问起九王和小五来着……”
“啊，怎么说？”我忙放下茶杯问道。
“他说他与二人并不熟识，只见过几面，略知一二而已。”大浪道，“他说九王性情木讷，中规中矩，为人低调不招摇。因为高千山想让他妹妹淑妃的儿子十二皇子继位，所以一直视九王为眼中钉，处处与他作对，而九王只是视而不见，十分隐忍……想来千山这次骗我们过去，明显也是针对九王的。”
“千山怎么敢这么大胆？！九哥好歹也是皇帝的儿子！”我不平道。
“现在还有他不敢做的事么？！”三三一旁接话道，“他妹妹淑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虽然眼下还没立太子，但听皇上平时言语中那意思，太子之位将来八成就是这位十二皇子的了……”
“我记得十二皇子上边除了九哥，还有一个六皇子吧？”我疑惑道，“不是说立长不立幼么？就算皇帝想立十二皇子，那些老臣们能答应么？”
“是啊，皇帝现在正头疼这件事，所以他也暗地里默许高千山他们一党拉帮结派……目前朝廷里，支持十二皇子的居多，六皇子的次之，而九皇子……寥寥无几！”三三摇头道。
“我听说那六皇子轻狂不羁，性情古怪，并不适合做太子。”系统道，“来往我们药铺的人闲聊时，倒是都说九皇子不错……而且，我也觉得九哥温厚仁善，沉稳可信。”
“嗯，我阿爹也是这么说的。”三三道，“昨晚我问了我爹很多，他说九哥为人谨慎持重，宽厚有礼，又十分孝顺。而且，他并不觉得九哥木讷，相反，倒认为他十分聪明，喜怒不形于色，善于自保。九哥的母亲是慕容修仪，不过早已去世多年，外戚又寥落，所以在朝廷上，他也没有什么靠山……”
“原来如此！”我感叹道，“那九哥还真蛮可怜的……哎，九哥平日里都是什么样子的？和跟我们在一起时一样吗？”
“嗯。”三三点了点头，“九哥从小就沉稳冷静，行为举止非常规范，人前从来是衣冠端正，拱手站立，连暑天也不扇扇子……他本来是住在宫里的，可十五岁时却执意请求出宫居住。皇上开始不允许，他就举出孔子远其子之事，皇帝没办法，就赐给他德仁坊一处宅邸。他搬进去后就一直深居简出，平日里读书写字，不问世事。他对大臣们也非常尊敬客气，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远……”
原来他是本性如此……难怪平日里见他总是四平八稳的，从不大笑，也从不高声说话，就连喝酒都很少大口喝……嗐，可惜了！可惜他晚出生了几年，不然以他这品行，早早坐上太子的位子应该不难，何至于如今于夹缝中求生存……
“九哥既然无心政治，为何不远离京城？这样岂不是更容易自保？”我问道。
“远离京城？远离京城就死定了！”大浪道，“正是因为他在京城，所以其他派别想除掉他才不那么容易。不然，他前脚出京城，后脚诋毁陷害的奏折就能堆成山了！九王这人……不简单啊，真不简单！”
“……哦，倒也是！政治斗争真可怕！”我心中有些不安，开始为九哥的处境担忧起来。转念又想到小五，不由向三三询问道：“对了，三三，那李小五……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三三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笑道：“这李小五啊，是大长公主之子。而这大长公主呢，也就是当今皇帝的同母妹子，所以皇帝也就是小五的亲舅舅。小五家本是李唐宗室后裔，他祖父是大将军，他父亲为驸马都尉、左卫将军。早年间他父亲因参与朝廷派系斗争失败，被谪乌洲，公主本不用随同，可她却执意随驸马同去。皇帝可怜小五年幼，便把他接到宫里抚养，视同己出。本想缓个三五年就招驸马他们回来，可谁知公主到了乌洲不久，就因为水土不服染病了，没过一年就病逝了。皇帝赶忙降诏招驸马回京，可驸马却始终不肯回来，后来忧思成疾，也于三年前故去了……”
“啊，怎么会这样？！”我愕然道，没想到小五的身世竟这般坎坷，“那皇帝当初干嘛要贬走驸马？”
“唉，朝廷内的派系斗争，不是皇帝能够左右的，他也是无奈啊……所以他才一直觉得愧对妹妹，平日里对小五格外照顾……”三三道。
“呸！狗屁皇帝，一点用都没有！”猪猪的声音突然在我们身后响起。我们几个吓了一跳，赶忙转身，却见这丫头正双手叉腰站在门口，一脸不忿的表情。
“哎，你吓我们一跳！”我叫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言语一声！”
“哈哈，我进来半天了，谁让你们听得太入神呢！”猪猪嘻嘻一笑。
“快过来一起听！”我招呼猪猪过来坐下，又问三三道，“这么说，小五是在宫里长大的咯？”
“对！皇帝和皇后都很喜欢他，任他自由出入宫廷。”三三继续道，“说起小五，他的性格跟九哥正好相反，他为人率性洒脱，不拘小节，自幼喜好读些史书兵法，又喜欢舞刀弄剑，还练得一手好箭法。七八岁时与宫里的皇家子弟们嬉闹间，常自称元帅，排兵布阵，行伍肃然，皇帝见了很高兴，就戏称他为五将军，以至于后来宫中上下皆以五将军呼之。”
“……哦，原来是这么个五将军啊！”我恍然大悟，“呵，难怪九哥让他去宫里请旨救我们出来，而不是自己去，看来是为了稳妥起见……
“不单单是稳妥。如果九王自己主动去，岂不是恰巧说明他与我们有瓜葛么？如此一来，正中千山下怀！”大浪又摇头叹道，“唉，其实，除了这件事之外，我们还欠九王一个人情！”
“还欠他人情？什么人情？”我们愣道。
“当初咱们这聚友楼刚开的时候，那高千山的堂弟高二混子不是来捣乱过么？”大浪道。
“嗯，是有这么回事儿！怎么了？”我们正在追问间，就听院子里响起一阵脚步声，泡沫、皮皮和欣欣边说边走进书房。
“哈哈，大家都来啦！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她们笑道。
“快坐下，怎么吃这么久？”我问道。
“这两天一直没吃好，当然要多吃点了！”泡沫笑道，“你们在说什么？”
“在说你家九哥！”我催促大浪道，“大浪快说，怎么回事？”
“昨天阿鬼说，前些日子高二混子又觉得不爽，想通过他爹让三司使来找我们麻烦，打算把我们酒楼查封，后来多亏九王从中周旋，才罢了此事，阿鬼还以为我们知道风声，托人请九王来帮忙的。”大浪道。
“诶？还有这种事？怎么九哥从未提起过？！”众人讶道。
“可能是他不想这么早就让我们知道他的身份吧……”大浪道。
“这么说来，我们还真欠他个人情！”众人道。
“看看，我就说九哥仗义吧！哈哈！”泡沫得意道。
“嗯，九皇子确是仁义之人！”系统点头赞道，“不过与我们萍水相逢，竟然肯如此暗中相助……”
“那当然了！也许还不止这一件事呢！”泡沫笑道，“咱们聚友楼一直顺风顺水、红红火火的，没准儿九哥帮了不少忙呢！”
“那就不得而知了……这件事要不是阿鬼说起，我们还一直蒙在鼓里呢。”大浪道，“想必这事儿也有那高千山的份儿，见此计不成，才使出把我们骗去的招数……”
“这个还真说不准！”欣欣道，“那高二混子我见过，时常出入千山家，侍女们见了他，都远远地躲着走……”
“妈的！这混蛋高二混子也太坏了！哼，早晚我要报仇的！”猪猪新仇旧恨一起涌来，气恨不已。
“可如今千山的计策又未成功，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我担忧道，“万一他在皇帝面前挑拨是非，只怕九哥和我们都不得安生……”
“这个倒不必担心，九哥的为人老皇帝又不是不知道，哪能任凭千山胡闹？再说李小五肯定会跟皇帝说我们都是他的朋友，皇帝也不会太追究。”三三又道，“只是，这下我们欠了九哥两个大人情，不知道日后要怎么还呢……”
“还什么呀！他又不图我们报答！不然他早就把这事说出来了！”泡沫笑道。
“三三，那李小五和九王是一起在宫中长大的，那么，他们是自小关系就很不错了吧？”大浪突然问道。
“非也……听说，他们之前关系很一般，是最近几个月才走得比较近。”三三道，“你们知道，九哥为人非常低调平和，而小五却不同，年少时心高气傲，加上一身好本领，皇子们都不如他，皇帝皇后又宠着他，所以他谁都不放在眼里。平日里常任气尚侠，招摇过市，一掷千金。说起来，相对于九哥，他反倒与擅长吹拉弹唱的六皇子走的更近些。”
“真奇怪了，皇帝的儿子没傲呢，他一个皇帝的外甥反到傲起来了……”泡沫不服气道。
“呵呵，说起来小五也有狂傲的资本。”三三笑道，“他十几岁时就开始跟着军队出兵征战了，每次战绩都很好，一路加官进爵，原本是都虞候，因今年年初平乱有功，现已升迁至马军副都指挥使了。”
“啊，年纪轻轻的，官职不小嘛！”我讶道，“不过，我看小五平时的样子，豪爽倒是有几分，但怎么也算不上狂傲吧？”
“这是有缘故的！三年前他父亲病重，小五去乌州照看父亲，后来驸马病故，他就一直在乌州守孝。不过这其间他仍然本性不改，招摇狂傲。听说一天偶遇一位白发老者，要与他比试过招，小五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结果一番较量后，小五输得很惨，被那老人结结实实地教训了一顿！他这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后就老老实实地跟着那老人学了三年，去年年底回京后，他的性情明显转变很多了，对人也开始平和起来。”
“哦，原来如此。”我想象那场面，忽然觉得而有些好笑，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神人可以把小五这般身份的人降住，甚至连性情也一并转变。
“哈哈，老人教训得好，不然他还不无法无天了！”泡沫拍手笑道。
“瞧你幸灾乐祸的！小五哥又没得罪你！”猪猪嗔道。
“可是，高千山……应该不会只针对九哥吧？六皇子才是对他最大的威胁呀？”系统问道。
“六皇子虽然呼声最高，但性格很偏激乖僻，皇帝一直不大喜欢他。”三三道，“前不久因为他姨夫齐秃子的事儿，更惹得皇帝迁怒于他，估计当时就是千山及时报告皇帝的，否则皇帝也不可能知道得那么快，又那么快的下旨处理了。如此一来，千山又趁机将六皇子一党狠狠打压了一番……所以相比起来，他反倒不太担心六皇子。”
“呵呵，古往今来皆如此啊！”大浪冷笑道，“皇位就那么好坐？我看不过是个烫手的洋山芋罢了！”
这时，院中忽然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败类人未到，声先到：“哎呀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