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西沉,星光渐稀,时间已是丑时。
在泗蟾死去之后,玉澜山中虫鸣渐起,恢复往日嘈杂。
寒潭边上,微风轻拂,波光粼粼。
寒玉儿盘膝而坐,周天运转家传功法,缓缓恢复体力和灵力。
而躺在一旁的罗海生尚未醒来,不过他呼吸均匀,所有伤痕皆已消失不见。
若非他下身短裤之上仍留有大片血迹,倒在一旁的泗蟾尸首等诸多证物,寒玉儿甚至怀疑方才不过是黄粱一梦...
休息近半个时辰,体力和灵力回复大半,寒玉儿睁开眼眸,将目光投到一旁罗海生身上,神情复杂。
「现今看来,分明和常人无异,没有一丝妖气,也没有一点异样,可方才为何会有如此变化…」
若罗海生是化形妖族,那必然是已臻至仙级的大妖,绝无可能感受不到一丝妖气。
纠结犹豫许久,寒玉儿还是决定将他叫醒,再问个清楚。
“喂!猪头!快醒醒!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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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朦胧胧中,罗海生发现自己似乎回到了自己房内,躺在熟悉的床上。
“哥哥,起床啦~”
苏苏甜甜地轻声唤着自己。
“海生~快起来~”
素素软软的声音似在耳边呢喃。
“哥哥,该起来床啦!”
阿明和阿光拉起自己的手。
迷迷糊糊间,罗海生想似往常那样翻个身,再赖会床。
却发现不知是被子太重还是自己太累,竟是未能成功,只得懒洋洋的道:
“让哥哥再睡会~”
“别睡啦~太阳都晒屁股喽~”
苏苏似是有些生气,撅着嘴道:
“再不起来,我们就先走了哦~”
“走?去哪里?”
罗海生一头雾水,似乎想起什么无比重要之事,却又一时想不起到底是何事,弄得满心着急。
素素、阿光、阿明、苏苏四人手牵着手,对床上躺着的自己微笑着挥手告别,一起朝屋外走去。
“别走!等等我!我马上起来!”
罗海生急得大喊,想挣扎起身,可身体仿佛重俞千钧,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得看着四人离开房间,消失在一片刺目白光之中。
“别走!!”
罗海生急得大声叫喊,伸手试图将他们拉住,却一下子抓了个空,急得从梦中醒来。
印入眼中的是一片星空和自己徒然伸在空中的右手。
从地上坐起,罗海生摸拭眼角,竟满是泪水…
“你醒啦?”
寒玉儿在一旁问道,语透关切:
“方才你梦到何事?一通大喊。”
「为何会做如此怪梦…」
罗海生忆起梦中场景,心中愈发不安,根本无心听进任何话语,急切道:
“老大!我们赶紧带灵草回去!”
虽仍有诸多疑问,但见罗海生一心赶回善佑堂,且时间确实愈加紧迫,寒玉儿只得先把问题放在心里,打算待路上再问。
两人即刻动身,原路返回。
山路已走过一遍,又得寒玉儿的乘风术加持,此时再走,下山速度自是比上山快了数倍。
一会功夫,二人来到山下。
龙马正在树下小憩,见二人回来,冲他们嘶鸣一声,似在欢迎。
罗海生迫不及待跃上马背,朝寒玉儿伸手道:
“快上来!”
“又得辛苦你一下啦~”
罗海生摆摆手,道:
“没事~都快习惯了。”
寒玉儿笑道:
“那你一会可别再叫唤~”
“嗯,我...我尽量...”
“驾!”
说完,寒玉儿挥动缰绳,龙马化为离弦箭矢,向东电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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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被那癞蛤蟆吞入腹中,好似一下子掉进油锅!全身被热油烧灼!四周肉壁对我不断挤压,全身骨骼似被捏碎!最可怖的,当属那令人人绝望的窒息感!简直生不如死!喵了个咪!着实可怕得紧!”
罗海生趴在龙马背上,努力回忆着身处泗蟾腹中情形,忍不住打起寒颤,那绝对是此生不想再有的经历!
“还有吗?”
寒玉儿认真听他说完,绣眉微蹙,又接着问道。
“额,我再想想...”
“好像在我痛不欲生感觉要死的时候,我的那些至亲之人在脑中一一浮现,以为再无机会相见,满心不甘...之后便不记得了...”
“不说这些!老大!救命之恩!我必定铭记在心!有何差遣之处,尽管吩咐!”
罗海生当是寒玉儿将泗蟾击杀,把自己从其腹中救出。
对寒玉儿的救命之恩自是千恩万谢!不断夸耀着修仙之人的厉害!那癞蛤蟆如此厉害,竟是被寒玉儿开肠破肚,顷刻便解决了!当真是厉害绝顶!
寒玉儿对其误会也未加解释,罗海生似乎对自己手上长出鳞片和如何逃出蟾腹没有丁点印象。
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看错…莫非他能逃出蟾腹是另有高人暗中相助?
可仔细回忆之下,与泗蟾缠斗良久,从头到尾都未察觉到有外人出手…
实在想不明其中关窍,寒玉儿只得作罢,赶回望仙镇制药救人才最为要紧。
罗海生也因怪梦缘故而心有惴惴。
二人各怀心事,一路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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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微微泛白,黎明将近。
“翻过这个山头就能看到望仙镇啦!”
寒玉儿在罗海生背后说道。
“嗯~”
翻过此山,前方便是一片坦途。
「回来了!」
罗海生如释重负,归心愈加急切。
龙马似也知家就在前方,脚下速度再快一分,朝山顶飞奔而去!
“噫?这个时辰怎会有朝霞出现?”
忽然,寒玉儿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罗海生闻言,抬起头朝东方望去。
果然东方天际凭空出现了大片红霞,仿佛旭日将升。
可现在分明是寅时…
一股难以言明的不安在心中躁动…
「呼!」
龙马奋力跳起,从密林中一跃而出,视野豁然开阔!
“怎么会……”
寒玉儿喃喃道,双手扯住缰绳,龙马嘶鸣一声,停下脚步。
罗海生一个不稳,从马背之上跌落,全身气力似被一下子抽空,双膝跪倒在地,呆望着眼前景象。
原野之上,临海之滨,望仙镇已化为一片火海!
焰光冲天,印红了整片天空!
罗海生神情呆滞,一脸茫然。
只是暂离了数个时辰,怎会…怎么会?!
突然,罗海生从地上猛得站起,朝望仙镇狂奔而去,速度之快竟超越龙马!
「没事的!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一句话在脑海中不断重复,罗海生埋头狂奔。
方才在高处看去,火焰集中在镇中和镇南,善佑堂在镇北,应当尚未波及…
根本无心细想这火焰从何而来,罗海生只求家人平安!
寒玉儿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见到罗海生已飞奔而去,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不得不回到龙马背上,驱马追赶而去,无数疑惑堵在心头:
「如此大火绝非天灾,定是人为!可望仙镇虽小,镇司也定是真仙级修士,为何未能阻止大火?而且,二人一路行来,为何没有遇到逃难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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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海生一路狂奔,离镇口越来越近。
视线所及,镇口牌楼颓然倒塌,一对石狮破碎不堪。
罗海生速度快极,瞬间穿过牌楼,踏入镇中。
就在踏入镇门那一瞬间,一股粘腻刺鼻之味钻入鼻孔,直冲脑门!
一阵眩晕袭来,罗海生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勉强稳住身形,停下脚步观察四周。
视野所及,充斥着莫名红雾,伴随呼吸,红雾被吸入体内,那股粘腻气味便是这雾气所致。
罗海生不得不闭眼在原地站定,防止摔倒。
过得片刻,待眩晕感渐渐褪去。
呼吸间,除去依旧刺鼻之外,已无大碍,罗海生赶紧继续沿镇中大道向前跑去。
两边林立的商铺皆已化为废墟,残存的火苗窜动、厚重的浓烟翻滚,宛如末日!
罗海生忽然停住脚步,缓缓走到一间商铺门口,步履沉重。
低头看去,王氏米店的匾额落于地上,字迹遭大火烧灼变得有些模糊,只能依稀认出。
一具焦黑的尸体坐于门槛之上,怀中紧紧抱着同样焦黑的孩童尸体…
泪水夺眶而出,罗海生泣不成声:“王婶...虎头...”
昨日“忽悠”王婶买书的景象尚历历在目,今日再见,竟...
“轰!”
爆炸声将罗海生从悲痛中惊醒,抬眼望去,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镇北!
爆炸和火焰正朝镇北蔓延!
罗海生不敢再有片刻耽搁,全速朝善佑堂跑去!
镇西至善佑堂,短短数里之距,竟是如此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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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佑堂门前,罗素素无力的倚靠在门柱之上,静待着那人归来。
两个时辰之前,罗素素正在院中打水。
忽然,隔壁李婶冲了进来,警示自己:镇南有红雾无端升起,遇者皆倒地不起。让自己务必封闭所有门窗,莫要出门。
罗素素虽得了李婶警示,也第一时间封闭所有门窗,甚至在所有缝隙填上和水炉灰。但那红雾无孔不入,缓缓渗入屋内。
浑浑噩噩中,罗素素软倒在地,即将失去意识…
倏然,心中浮起一道念头:那人还没有回来!
「我最亲近之人,也是我最爱慕之人,还未归来!我不可倒下!」
心念一起,罗素素惊醒过来,一口咬破舌尖!剧痛之下,精神一振!
挣扎着,挪动身体,从房内爬了出来。
爬过小院、爬过前厅,用尽所有力气爬到门口,倚着门墙,静静坐下。
甚至,素素不敢闭上眼睛,生怕闭上便会睡去,再难醒来……
耳边回荡着骇人狂笑,眼中充斥着爆炸火光!
泪水自脸颊滑落…
「为何上天要如此待我…」
心神已濒临崩溃,视线逐渐暗淡…
忽然!
那道身影终于在巷口出现!
“是他!”
欢喜!激动!
万千情感齐齐涌上心头,一时泪如泉涌!
「他回来了!」
罗素素在心中呐喊,挣扎着欲要起身。
可四肢酸软无力,就连坐直身子也成奢望,只得颓然放弃。
虽衣衫褴褛、满面泪痕,却仍旧想用自己最美的笑颜迎接他的归来~
浅浅的笑,淡淡的美,一如既往。
「只要他在,便一切安好…」
“素素!”
飞奔而来的罗海生一眼便看到素素倚墙坐于门口,那熟悉的身影、那熟悉的笑颜!
希望之火再次在心中燃起,压抑心口的“巨石”渐渐落下…
……
倏然,空中传来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哈!本君降世,魔火焚天!”
一道刺目火光从天而降,落于罗海生眼前,落在善佑堂之上!
“不!!!”
“轰!!!”
漫天焰火在眼前猛然炸开,狂暴气浪袭卷而来!
罗海生瞬间被掀飞数十尺之远,砸进一处破屋之内,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比绝望更为绝望,便是在你绝望之时给予你一丝希望,再让那一丝希望在你面前彻底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