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用完膳,居然下起了雨,不知为何一入冬,这天气就如此反复无常。
听着天空雷声隆隆,下的雨融化了昨晚下的雪,地面上湿漉漉的,屋檐落下的雨滴沾湿了台阶,宫人们打着伞在宫殿里窜来窜去,神色匆匆。
秋逢余坐在门前,撑着脸颊,问身旁的左面道:“左面,平日也不见这些宫人如此忙活,今日是怎么了?”
左面微笑着,佝着腰回道:“是驻守在边疆的公孙将军回朝了。”
“公孙将军?”秋逢余忽然坐起身,想了会儿,继续道:“是……公孙空执将军?”
“是的,世子。”
秋逢余靠着门柱,抬头望着雾色浓厚的天,算着公孙将军十五岁跟随他父亲秋仲将军出征,几月后,是存活下来的几十人之一,被封为将军,紧接着又率兵驻守边疆,如今也才二十岁。
可谓是年少成名。
但是回朝不因该选个好日子吗?今日的雨虽不大,但依旧还是有些不吉利。
秋逢余撑着右脖颈,摸了半天总觉得差了点东西,忽然想起来,是那伤疤,但它突然消失了,还真有些不适应。
秋逢余不经意地笑了,他放下手,站起身,走进房里,从枕头下抽出那条项链,那条项链周围还隐约发着金光。
左面站在他身旁问道:“世子殿下,这条项链是……”
“啊,这是……”秋逢余一愣,接着磕磕巴巴地继续道:“是……公主姐姐送给我的,前些日子找不到了,今日突然想起,这项链在我枕头底下。”说着,秋逢余收起项链,放入袖中。
不知何时公主的身影来到了池澜殿外,她笑着大声道:“小世子,你快过来!”
秋逢余听着声音就知她是公主,回应道:“来了!”
秋逢余站在公主面前,只见公主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用虎牙穿成的手链,她的右手也带着一个一模一样的。
“来,带上。”
秋逢余乖乖将手伸出,看着流萤将虎牙链带好,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是雪澜国的大皇子送来的。”流萤边说着边露出甜甜的笑意。
秋逢余看着她如此,也笑了,说道:“大皇子送你这个做什么?”
“嘻嘻,你这个本与我这个是一对的,都是大皇子送来的……”
听到这里,秋逢余连忙缩回手,却被流萤死死抓住,他急着道:“这怎可戴于我手上。”
“哎呀,小世子别急嘛,”流萤扯住他,继续道:“他说了,这一对虎牙链只要十年之后依然在我手上,就娶我。”
秋逢余一愣,看着自己手上的虎牙链,弱弱问道:“那公主戴我手上是作甚?”
“我一个公主,成天手上带两串牙齿,这像什么话,”流萤放下被她握着紧紧的衣袖,干咳了几声,继续道:“我这个只是暂时放在你这里十年,若是小世子一不小心弄丢了……我的名声岂不是也被你弄丢了……那小世子可要对本公主负责!”
说完这句话,流萤转身就跑了。
秋逢余一脸茫然,看着虎牙链,一时不知所措。
他走回池澜殿里,在里面翻着柜子,看能不能找个盒子将这链子装起来,要是还戴在手上,岂不是掉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还要保证不能弄丢!
可找了半天也未见一个盒子,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左面站在一旁笑道:“公主殿下真是有些喜欢世子殿下,先是送来了项链,这会儿又是手链。”
“不要多嘴。”秋逢余冷冷地回着。
左面没有说话了,但脸上还是保持着笑容。
秋逢余皱着眉头,只得将那手链放入方角包里,用古典压着。
秋逢余不知道公主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但他只知道若是被发现了,那真的是无力回天了,私藏邻国皇子赠予公主的定情信物,这是什么罪。
可这是偏偏又来了个人。
秋逢余走出门,本是忧愁的脸突然有了笑意,站在门外的是公孙将军!
他撑着伞跑了过去,道:“公孙将军。”
公孙将军笑着回礼,道:“世子殿下。”
说着他们一同进了池澜殿里对视而坐。
虽只有二十岁的公孙将军,但脸上却挂着三十几岁的沧桑,似乎看尽了人间悲凉,但又藏不住将军气概,眉眼间英气十足。
公孙将军笑道:“多年不见,不知世子殿下在这皇宫中生活可还好?”
“还好,皇上娘娘都待我不错。”秋逢余向左面招手,左面点头回应,去往另处取茶。
公孙将军却连忙制止,笑道:“不必了。”
“难道将军有事在身?”
“嗯,”公孙将军从怀中抽出一个黑布袋,放在木桌中心,层层打开后,里面是一片枯黄的叶子,“这是秋老将军留下来的,本应早交于世子殿下手中,可惜灵族不断来犯,竟拖了整整五年,还请世子殿下莫怪。”
“父亲留给我一片叶子作甚?”秋逢余看着那片叶子与普通枯黄的叶子无差别,儿时跟父亲时,也未见过此叶,只觉得有些疑惑。
“秋老将军临死前手中一直握着这片枯叶,奇怪的是即使紧紧握着,这枯叶并未碎,竟保持完整,”公孙将军将那黑布推向秋逢余,继续道:“想着这定是要留与世子殿下的。”
秋逢余看着那片枯叶,并未接手,只是站起身对公孙将军拘礼叩谢。
公孙将军也再未说什么,回礼后,他说他还要面见圣上,便离开了。
秋逢余皱着眉,若是父亲要留与他,何必带上战场?
想着,便把那黑布收起来,放在木床下面。
抬头时看到了放在床上的帖子,他将它拿着,屈膝在木桌前。
这常年冷清的池澜殿,突然出现这么多事,一时间还有些忙不过来。
秋逢余问道:“此时是多久了?”
左面回答:“辰时三刻。”
“那我先得去围猎场看看。”说完便起身。
“世子殿下,巳时围猎,要左右面一同前往吗?”左面问道。
秋逢余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了他。
左右面跟着秋逢余穿过宫殿,来到猎马场,那里的马皆为雄壮,但对于十岁的秋逢余来说,脚都够不到马鞍,这如何狩猎?
正在选马时,不远处走来一个瘦弱的身影,他的声音却很有辨识度。
是侗角宫里那个瘦子,舒尚书独子,舒川。
老远便听到他道:“世子殿下。”
秋逢余闻声看去,笑道:“舒公子。”
舒川走上前,拘礼后继续道:“世子殿下,你这是在选马?”
“是的,难道舒公子已经选好了?”
舒川却笑了,他解释道:“这次狩猎,不需要马,难道二皇子没有告诉殿下吗?”
“不需要马?二皇子并未告诉我,”秋逢余皱着眉,问道,“但不需要马,那这次怎么狩猎?”
“徒步分组。”
“用弓?”
“是的殿下。”
秋逢余愣住了,徒步狩猎,这怕是需要先熟悉地形才能狩猎。
“世子殿下,这次二皇子只邀请了七个人,恐怕分组时会落下一个人。”说完,舒川对着秋逢余拘礼,“舒川有事先走了。”
秋逢余看着舒川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落下一个人,二皇子想干什么。
秋逢余也未深想,只记得先要熟悉地形,不然会在那片丛林里迷失方向。
话说邀请了七个人,会是哪七个?
秋逢余边想边走上一辆去往狩猎场的马车,一个宫人为他带路,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狩猎场之一。
一个宽阔幽闭的森林。
刚踏进去一步,里面便吹来一阵冷风,还伴随着鸟鸣虫叫,秋逢余伸头看着里面,阳光只见缕缕,草丛有腰高,树木直冲云霄不见顶,这是时信国著名的森林,白森林。
秋逢余皱着眉,这熟悉地形都可能迷失在里面,就是个空谈话。
“我到底进不进去呢?”秋逢余自问道。
右面上前一步,递给秋逢余一件黑色石头,道:“世子殿下,这块石头能帮助殿下。”
秋逢余怀疑地看着右面,又看看他递来的奇怪的石头,问道:“右面,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右面微笑着不回答。
秋逢余更疑惑了,逼问道:“先是你予我的那方角黄符,我见其余人未有一样的,这时你又给我这块石头,恐怕又只有我一人拥有吧?”
右面却道:“这本就是殿下特有的。”
左面见秋逢余迟迟不收下,便道:“殿下,左右面不会有害你之心,皆以护殿下安全为要务,请殿下信我们。”
秋逢余看了一眼左面,又看了眼右面,最后还是收下那块石头。
但秋逢余心里却依旧怀疑。
他们越是这样,秋逢余就越是害怕。
害怕他们微笑后面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