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随意地将杏仁籽放进嘴里,“喀嚓“清脆地声音打破了包厢间内的宁静。
一股杏仁独有的香醇抚慰过味蕾,她轻快地又咬嚼了几口才吞下去,而右手的指尖似有意,若无心地把玩着剩余几粒杏仁籽。随后她明亮地笑起来,启唇道,那声音似小河细流,清莹顺润山谷,仿佛顿时融化了这包厢的冰点:
“没想到李处长这么快就有时间来见我这小人物啊”她巧笑倩兮,顺手将杏仁籽抵进口中,香浓溢出开来——
然而对面的那个人,却恰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身深灰色的西装,显然已经穿了不短时间了,而衣领已经散乱,领带随意地肆散开来,这也无意透露着主人的烦躁与不耐烦。
话语一落,只见李洪远一把扯掉领带,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压沉声音说道:“小丫头你别这么嚣张,要知道当初我们可是签了合约的。说好你拿多少就是多少的了,现在我已经慷慨地多给了些你,是该知足了吧?嗯?”最后那个尾音简直是让人心头微颤,李洪远的那双眼睛眯得极细,生怕在步步的脸上错过一丝一毫的动静。
突然,两下紧凑的轻敲门声分割开他们的气氛。
只见一个女服务员身穿褐色贴身衬衫,包臀裙将她的线条莞尔地显现出来,令人不禁看多几眼;李洪远细眯的双眼也有些微张,气氛减半了些。那女服务员薄腰轻屈,将器具摆放好在桌面,便细声离去。
环顾一周,只见整间包厢内古风味抑存,八九折扇子徐然散开,遍布在墙壁上,而桌面上甚是简约,一茶壶,两瓷杯,还有一装满了水仙花香韵的盆碟。花香正郁,两人皆是静了半响。
最后还是步步打破了寂静,但她倒不慌,也不急着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将桌面的茶壶拿起,倾斜,分别将浓厚的茶香随着茶水落入两只兰花瓷杯里,然后再将一只放置在李洪远面前,笑了笑,将瓷杯往嘴边抿了抿;
才嫣然一笑,说道:“你指的是那张完全没有关于我利益可言的合同吗?这种不平等的合同,我是不介意花些时间和李处长打场官司的。那么,你确定要将时间分给我这种小喽啰吗?……大忙人李处长。”
语毕,她笑容更深了,最后那个称呼,她停顿了一秒才缓慢呼出,可却丝毫没有令人能够怠慢的感觉。就是这样,她的语气随和近人,但说出来的话却步步勒人。
你不知道的是,这就是步步。
能进,就绝不退。
李洪远一声不吭地看着步步,一手掐着瓷杯,一手夹着支香烟,烟雾在包厢间内打转。过了一会,他猛吸一口烟,“砰”地一声将桌面震起,恶狠狠地吼道:“够了!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这种丫头片子的后台会是薛林烨?”
闻觉李洪远的火气,步步不怒反笑,缓缓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是吗?如果……你还是不相信的话,那么后天不妨你可以看一下他是否会带我出席十年一品酒会。”
话徐徐而出,而星星之火正在蔓延。
步步的这一番话说得那般风轻云淡,却足以泛起对方心里的层层波澜。
李洪远立刻静了下来,方才用力过度的手掌有些微肿,沉思地用香烟摩擦着瓷杯壁。一下子,气氛又陷入了僵局。
此时,步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冷笑地追加道:“既然我已经告诉你我的身份,那么现在是轮到我给你机会了。”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会,将最后的那粒杏仁籽放入嘴中,轻嚼慢咽。
时间仿佛在悄然殆至……
她那双红唇时不时地蠕动,直至完全将杏仁籽的余香全部吞尽,才启唇道:“今天呢,钱你是要直接过户到我账户,还是拖欠到我和薛林烨双双出席酒会的那天呢?你自己选,我……不逼你。”说完,步步一把夺过李洪远手中的香烟按进瓷杯中,星火浸灭在茶水。补充一句道:“我最讨厌男人抽烟,抱歉了。”
说完她倩笑一下,丝毫不见半分的歉意,仿佛刚才说出那句话的人不是她。
其实刚才上一番话的潜在意思是说,你要么选择今天把帐给结清了,要么就等到薛林烨证明我身份以后,你再来后悔。哦,不过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那句话里暗藏着的危险感,近在咫尺。
李洪远生硬地瞪了步步一眼,悻悻地将烟盒放回衣服里,犹豫了半响,才不情愿地嗤了一声:“给你就是了。”
此话一落,步步这次笑得真切,心里的那块大石也忽地落了下来;如雪般肤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两个不深不浅的小酒窝,甚是可爱。轻快地语气说道:“还是之前的那个帐号。”
李洪远有怒不敢言,只能自己吃闷亏,对上步步的视线,生硬地说道:“知道了,一分都不会欠你的!那个,步步啊,记得替我在薛总面前好言几句啊……好歹,我们也是合作过一场。”
清脆的“哼”地一声冷笑,只见步步利落地起身,俯身拿起手提包,轻挺腰板站直,好一副亭亭玉立的画像。由于步步是站着的而李洪远是坐着的,所以步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洪远;
停顿了三秒,只听见她轻声说:“我们这种关系……我不数落你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哦,这笔帐到款后,我们就没关系了。好生保重了,李处长。”
似羽毛轻划过发黄的信纸上,纹路忐忑,却不失轻柔。
待步步离开包厢后,室内的灯光微醺,忽地有一点星火燃起,只见李洪远愤然地点着了一根香烟,发狠地吐出一团浓烟,声音像干涸那般,硬生生挤出一段话:“有没有关系还不一定呢!我就看看你在这场戏里还有多会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