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潜背着袋子,慢慢悠悠地往跳蚤巷的尽头走去,看着络绎不绝的人流,明潜对通感的理解更加深刻起来。他嚼了嚼口中的红果肉,甘甜的汁水顺着舌头流入腹中,在舌尖留下清新,在味蕾存留清甜。他颇有兴致地感受着万千人影心中所想所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今天多走走,说不定能淘到好东西。”
这是明潜身旁那正细细挑捡着果子的邋遢老头的心中所想。
“这老头真是磨蹭,挑了老半天也不见买。看你穿成这样,就是一个穷鬼。”
明潜眼角的目光看到了老头对面的老板,感知到他的想法,不禁扭头看了他一眼,看到老板脸上堆着的笑容,有些错愕,心只想着知人知面不知心大抵是如此了。
他继续背着大袋子往深处走去,并不通他人之感,只感觉到索然无味。
天空虽然光亮,却像是被雾气笼住似的,只见亮,不见光,明寨人都喜欢称这样的天气叫做“白雾子天”,明潜已感受不到热意,反而因为有些凉意而莫名打了个寒颤。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云朵已经是好大一片了,但还尚薄,也未变色,远处天际很是阴沉。大雨将至,明潜心中默道。
“话说,这果子到底有什么神异的地方?”明潜收起了对外界的好奇心,开始思考着关于自身的问题。他的背后再也没有传来灼烧感,他忍不住动动肩,拉动背后的肌肉,果然没有了灼热。
“我还怪想念的,要不然再来一遍?”明潜被自己这样的心思给逗笑了,心里接着笑骂一声:“你看来是真有病!”他一个人走着哑然失笑。
“它倒是很喜欢。”明潜想起了自己手拿着那枚奇特的果子时,魔凰之灵很安定。
“这灵还能拥有两个吗?”明潜觉得好多问题在自己身上,可他完全没办法回答自己。
他摸了摸放在胸口的果子,心道:“还在就好,回去再看你有何神妙之处。”
念头一转,他又开始愁容满面,他想到了自己的灵心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的反应,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觉醒过灵。
他轻叹了一口气,眉头皱得很紧,他迫切想要知道的更多。“明天一定要去问一问杨叔!”说完他快步向巷尾走去。
……
跳蚤巷尾是一小片空地,听说是一家杀猪屠户的铺子,铺子开的还挺大,后来传言说是犯了什么事让族老给逐了出去,于是铺子连带本来铺子前的空地一起真成了一片荒地,这才有了跳蚤集的“猎队大会”的场地。
说起“猎队大会”并不是简简单单地交易集会,而是一场“争霸大会”。猎队,作为明寨独特的民间组织也有着其竞争力,其竞争的核心就是猎队所猎的猎物,最能表现一个猎队的能力。所以每年祭会时期,趁着跳蚤集的热闹氛围,诸多猎队在这里一较高低,排出个高低。
空地上搭建着简易的棚子,诸多棚子到现在都还并无声息,安静的场地正酝酿着一场激烈的争霸大会。
明信猎队被挤在了一个角落,因为人少,所以相比起其他的大棚子显得很是“小巧”。
“老鹤,你说虎子哥那边怎么样了?”豹叔坐在棚子里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无人问津的摊位,问一旁的鹤柏年说道。
“不晓得。”鹤柏年回答的话也如他人一般,简单利落。
刘豹咂咂嘴,没有说话了。
刘豹是寨外刘庄的一个猎户,偶然之间结识了虎伯,看他干事利索,为人也老实,虎伯便拉他入了伙。如今三十多岁的年纪,家里有一老母亲,家中妻子也为他生下一儿一女,靠着猎队的收入和家中的几亩田地,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鹤柏年也不是明寨里的人,据说是沿湖岸生活的一渔民的独子,据说父母三年前刚去世,四十多岁的年纪也没有成亲,长得比较消瘦,嘴边留着一圈短短的胡子,平时讲话做事总是很是老练简洁,正如他人一样精干勤劳。
“老鹤,你咋不成亲?娶个好媳妇给你生个一两个娃多好啊。”刘豹尝试跟鹤伯唠家常。
鹤柏年没有说话。
“老鹤,你说咱们今年能排第几啊?”刘豹知道老鹤的性子,自顾自地说着话。
鹤柏年没有说话。
“老鹤,你说咱们那天上山打的猎物能得第一吗?”刘豹虽然很有信心,可他也不敢真放下心。
他叹了口气,扭头看向鹤柏年,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无奈,哭笑不得地说:“老鹤,你说你能不能说句话?”
老鹤木头似的回应了一句:“不能。”
这说话风格,就跟他干起活来就不一样,人倒是勤快,可这嘴可真是懒!
“我终于知道你为啥找不到媳妇了。”刘豹放弃了跟他说话,咬着牙吐出了话。
“为啥?”老鹤难得地问了一句。
刘豹被这话逗得笑个不停,指着他就想说话:“老鹤,你是真笨还是装的。”
“你啊,别指望能娶媳妇。”说着他一个人又笑了起来。
明潜正不找着明信猎队的棚子,忽然听见了豹叔的笑声,这才找到,低声自语说道:“耳朵好使还是很好的。”
“豹叔,你笑啥呢?这么好笑,都快上气不接下气了。”明潜背着果子,从外面探进棚子里一个脑袋,笑嘻嘻地问道。
刘豹还在笑着,指了指老鹤。
“鹤伯,怎么了这是?你也会讲笑话了?”明潜放下果子,狐疑地看向鹤柏年。
这话说着,鹤伯的脸色就要青,豹叔笑得更加厉害了,还喘不上气地说:“老鹤,你问明潜,他知道你为啥取不了媳妇。”
老鹤看向明潜,瓮声瓮气地问道:“潜儿,你叔说我娶不了媳妇,是为啥?”
明潜听着豹叔的话差点笑了出来,原来是因为这个。还没待反应,鹤伯有这么认真地问,他忍不住也笑出了声。
看着两个人都笑了出来,老鹤虽然不明白,可觉得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们笑啥呢?”虎伯也到了,刚进棚子就问了起来。
明潜止住欢笑,和虎伯解释说起了原委,虎伯也忍不住加入了欢笑的队列。
明潜看着周围的众人,心里暖洋洋的。
……
“虎伯,狼叔怎么样了?”明潜咬了一口红果,口齿含糊地说道。
“上次去他家的时候,他已经能下床走路了。”豹叔咽下一口果肉,回答说道。
明潜点了点头,想起昨天早晨看到了狼叔,但他并未说起。
“这人怎么这么少?那巷子里这么热闹,”明潜就只能听见几人细语,远不及跳蚤巷子里的喧闹。
“买不起呗。”豹叔抱怨似的说道。
“除了一些珍贵些的野味,其他的不也有卖?也不算珍贵啊。”
明虎看向明潜说道:“小一些的野味,明寨周围丛林里并不少,若是想吃,家家户户都可以去捉一些,附近的村庄也有饲养,这样的话猎队根本没有出头之日,只能依靠珍贵的野味。”
明潜似乎明白了,点了点头。
虎伯又接着说道:“珍贵的野味往往带有大风险,蛇胆熊掌并不是轻易能得到的,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时候祭会所需的珍贵贡品并不是出自寨猎队的原因之一。但大风险的同时更是意味着大把的白银,于是越来越多的猎队组建,这才有了这‘猎队大会’。”
“实力越强,排名越前,名气越大,才能有更大的机会将猎物卖出去,才能吸引光显区的老爷们的注意,只有那些老爷少爷们才能买得起珍贵的猎物。”
虎伯叹息似的说道:“说到底,都是为了白银。”
老鹤也在一边阴沉了脸。
“现在猎队的情况其实并不好过,不单单是我们。”豹叔忍不住叹息:“就在你出生那几年,寨子里爆发了一场疫病,据说是哪家小馆子取巧做了个蝙蝠汤,不料酿成大祸,得了病……那几年……好些人都死于那一场疫病,后来是附近有个神医钟老先生,才将这场人祸平安度过……”
他接着说:“那事过后,正阁下了规矩,只能猎指定的那几样野味,可近几年……丛林中的走兽捕得差不多了,只能铤而走险上山去……风险更大了,不少人都因此丧了性命,老狼也因此负了伤……所以只要是稍微珍贵些的野味价钱高了许多……”
老鹤难得地再次发声:“还有些人暗地里哄抬价钱,那些富人老爷都以攀比所吃野味珍贵为荣。还有败类做起了违禁野味的买卖!”
鹤伯没有避讳些什么,他一向心直口快,说得额头都胀起了青筋。
明潜也没有再问什么了,他想着在繁华的背后竟有着这样这样多的东西,就好像是那个脸上堆笑、和蔼可亲的老板,只知其面却不知其里。他沉默了。
豹叔垂着头,像是自己说话似的:“今年过后,我想……”他说着有些逃避似的不敢抬头。
虎伯静静地看着他,紧攥着手,欲言又止的样子却也没有说什么。
当!
锣鼓的声音从外传了进来,尖锐的声音也宣布了猎队大会开始。
明潜看着有些昏暗的光照在棚子里,他心想,大雨要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