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鸡汤的土瓷碗啪的一声摔得稀碎，炖得松软酥烂的鸡肉和鸡汤流了一地，霎时间浓烈的鸡汤香气在屋子里更加肆意挥洒。
屋子里静默了好几秒，就连李淑萍和林建斌两口子都没想到林婉会这么刚。
“啊！血啊！”
林奶奶正好躺在离鸡汤不远的地方，土瓷碗摔碎的时候一块碎瓷片飞到她脸上。
她觉得脸颊有点刺痛，一摸，立刻摸了一手血。
顿时尖叫一声，接着恶狠狠的骂道：“天杀的大逆不道啊！孙女打奶奶，林婉你这个贱丫头你要被天打五雷轰的你！老天爷怎么昨天怎么不把你收了，还留你在世上危害我，你敢打我，你就要不得好死！”
她穷尽毕生本领冲林婉骂着恶毒的话，林婉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李淑萍在听到那一句“老天爷怎么昨天不把你收了”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愤怒的母狮子，直接炸了毛。
“秦秀莲！你再骂一句！”
她浑身颤抖，怒不可遏，竟然直接叫了林奶奶的名字。
一旁的林建斌见了眉头一皱，想说什么，但恰好此时林婉突然回头，目光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林建斌知道，她是在叫他别插嘴。
一边是把自己一把拉扯大的娘，一边是妻子女儿，林建斌心头两杆秤在不停的摇晃，最终他决定再帮自己的老娘一把。
最后一把，以后就再也不会姑息了。
他觉得妻子和女儿毕竟都是明事理的人，一定会体谅他的。
沉默半晌，最终，他顶着林婉的视线硬生生的开了口，劝阻李淑萍：“孩子她娘……你就少说两句吧，这毕竟是我娘。”
林婉眼中的光芒随着他的话语逐渐消失，最终只剩下失望与苦涩。
“林建斌！你脑子没有问题吧？”李淑萍闻言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气得浑身开始颤抖。
“他是你娘，是你的家人，那婉婉是你什么？”李淑萍不断摇着头，指着林婉问他，“她怎么骂婉婉的你难道没听到？她叫我婉婉去死，叫我的婉婉天打五雷轰！”
林建斌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有些不知所措。
他本就不善言语，这会更是因为不占理所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被李淑萍质问得满脸憋得通红，嘴里只能无力的重复道：“可她，可她毕竟是我娘啊……”
见自己说不过李淑萍，林建斌下意识看向林婉求助，不停的搓着手，结结巴巴的说道：“婉，婉婉啊，你快，你快劝劝你娘，快把你娘带回去，等明天爹去镇上给你买一只野鸡野兔补偿你，不，爹给你买十只！”
他眼中写满了无与期待，可这一次，林婉再也没有对他点头。
她只是轻轻笑了笑，一脸平静的看着他，摇头：“不用了，那些东西你爱买给谁就买给谁吧，我和我妈不需要。”
林建斌听她说这话心中莫名有些发慌，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心情，却能感受到，他与林婉之间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不断流逝。
他目光祈求：“婉，婉婉。”
林婉却不再看他，而是直接走到李淑萍身后替她顺气，“妈，别生气了，你气坏了身子我还心疼呢。”
李淑萍一向要强，就算心里再难受也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掉泪，她狠狠的拉着婉婉的手，咬牙道：“婉婉说的对，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当！”
就算她根本没有看自己，林建斌也知道她是在说谁，顿时一脸羞愧的低下头。
“老二，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我起来，然后把你那家里那两个臭娘们给我赶出去！”
林奶奶在一边默默的见了李淑萍和林建斌的争端，见林建斌果然还是站在自己这边，顿时心中暗喜，赶紧宣示着林建斌的主导权。
林建斌为难的看了她一眼，余光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李淑萍和林婉，想叫林建业帮一下忙，但林奶奶立刻又吼道。
“怎么？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虽说不是你亲娘，但这么多年来我少你一口饭一口菜了吗？好啊你个白眼狼，原来果然没把我当你娘看，哎哟喂老头子啊，你怎么死的那么早啊，你看看你死了你留下的乖儿子是怎么对我的，我不活了，让我死了吧！”
没说几句，林奶奶便又开始撒泼打滚，虽然这一招都快用烂了，但她知道，对付林建斌这个傻子这一招无论何时都有用。
果不其然，见林奶奶又开始哭闹，林建斌心里愧疚万分，立刻将李淑萍和林婉抛之脑后，赶忙委身将林奶奶扶了起来。
林建斌背对着李淑萍和林婉，自然没有看见，就在自己扶起林奶奶的同时，她还有力气朝李淑萍母子俩耀武扬威。
可是李淑萍第一次没有生气，反而回了林奶奶一个微笑，这让林奶奶觉得一点都没有成就感。
她一脸厌恶的挥开林建斌，吩咐道：“行了行了，把我扶到凳子上坐着就行了，然后你赶紧去把村口卫生所的医生请来，给我看看脚。”
那语气活像吩咐一个签了卖身契的奴仆，可惜林建斌被指使惯了，一点没有反抗的心思。
但林建斌转身去卫生所的时候，脚步踌躇了一瞬间，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对李淑萍和林婉说道：“她娘，婉婉，你俩也跟我一起走吧。”
他害怕一会自己不在，李淑萍和林奶奶又会发生什么争执。
李淑萍充耳未闻，侧过脸明显不想待见他。
他只能看向林婉，林婉面无表情的回望他：“你放心，我不会杀人放火，更不会像你的好娘一样把人按在墙上撞。”
林建斌一噎，想解释他不是这个意思，但林奶奶开始不耐烦的催促。
“你还不赶紧去，想看着我的脚废了吗！”
林建斌无奈，只能往外跑，但离开之前他还看了林建业一眼，用眼神求着他帮帮忙。
也不知道林建业看没看见，反正没有回应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