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劫云如同沉沉的暮霭一样,说来来,黑压压的一片,以墨逸为中心的三十余里的地界,连那些螟虫也尽是被笼罩了进去。不过劫云中声势浩大,而且刮起的狂风已是连地上的石砂都卷了起来,但那些螟虫还是如蜂拥而入。劫云加上疯狂的群虫,显得如此可怖,重重地压在所观之人的胸口。
正身处劫云中心的墨逸,只是淡定地站在原地上,单手催动指尖一道晶白的光束联通到被自己禁锢的暝族所化的巨大真身的头颅上。而暝族真身突出的双目有些翻白之色,好似已有些昏沉过去,不过其喉咙中发出的阵阵低吟之声,却是让墨逸周围的螟虫趋之若鹜地聚集起来。一层叠一层,已经在墨逸周围形成了巨大的群虫障壁。
这些螟虫在聚集挤到一处之后,互相嘶吼着,甚至有些气息强大的甲虫肆意地大口吞噬挤压到自己的其他螟虫,在海量的螟虫群中引起一阵阵骚乱。
不多久,劫云便是翻滚着多了一丝变化。
墨逸只觉得脚下大地似乎陷下去数丈一般,随后便是满天数十丈的巨石跌落下来,这些巨石恐怕每一个都不下与十万斤之巨,还未至地面,就能感觉到其携带的罡风。
周围大群螟虫都是低低嘶鸣起来,不过却是没有哄散开。被随之落下的巨石砸得稀烂粉身碎骨,即使有些修为达到结丹期的螟虫,也是在巨石的不断锤击之下,不断哀鸣着。不过就在这些螟虫被埋入巨石之际,又是有源源不断的新的螟虫蜂拥进来。此地便是如此不断循环着上演着。
在中心处,墨逸的身形左扭右拐,每一次都能精准地避开落下的巨石,而且手中的晶白光束一刻也未停止过。尽管如此,其脸上仍是没有喜色流出出来,反而多了一丝凝重。
果然,如此持续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后,墨逸脚下的那片大地都已经高高隆成了一座百丈高,方圆二三十里的巨山,其中数之不尽的螟虫是被掩埋其中,大半都已被聚集砸其中,巨山边界处仍然早已是血流成河,厚厚的血浆附着在尘土中。血腥之气,夹杂着有些怪异的暝族气息,令远处那些修为底下的妖兽都有些作呕。
外间的螟虫则只是稀稀疏疏的几个,大都痴痴傻傻地站在原地,甚至都忘记了逃跑,不过稀稀疏疏地有些螟虫从痴呆中转醒过来,六神无主地四处逃离此处。甚至有一些身材娇小的螟虫从那些巨石缝中挣扎着身体钻出来,也是飞也似地逃窜去掉。此番的大部分暝族大军应该都是已是被埋葬在巨山之下。
这时,劫云中大片的金光流露下来,把整座巨山笼罩在其中,随后便是绿光,蓝光,红光与巨山已有些泛着土黄色光芒,各种光芒杂糅在一起,成为五彩之色的光芒,把整座巨山尽是包裹了进去,随后便是能听到里面种种爆裂的声响传出来。
声声连接在一起,使得在数十里之外的听到的那些妖兽,俱是有些胆颤心惊地不住颤抖起来。妖兽一类对各种天地劫力很是敏感,这种对力量的敬畏少有其他种族能够做到。毕竟妖兽一类除了日常的争斗之外,便是死在各种天劫之下居多,妖兽的各种血脉所吸引的天劫也是比人族之属种族猛烈上几分。
“这小子先前利用劫力大量击杀螟虫,引怒了劫云,此刻五行劫云齐至,怕是要吃些苦头了。”虬髯老者虚影此时站在某处高地,半捻胡须地对着身旁的蓝发少女说道。
“叔祖,典籍中不是说五行劫云齐至,甚至都能威胁到化神期修士吗?你此刻就如此看好他?”蓝发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后连发两问,似乎对眼前自己长辈如此称赞墨逸,有些奇怪。
虬髯老者却是想到什么似的,脸色一黯,而后又继续回道:“这小子刚才动手之际,便是接连施展了三四种极其厉害的秘术,恐怕是还有后手未施展出来,所以即便现在五行劫齐至,也有九层把握渡过。实在有些可惜了!”随后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蓝发少女此刻自然是知晓身旁的长辈为何沮丧,所以嘴唇稍动几下,终究没有再接下话去。
虬髯老者看着五色光幕,其中爆裂之声密密麻麻地传来,眼中多了一丝赞许之色,而后突然望向五色光幕上方翻滚的劫云中,又是多了许多淡青色的光刃和丝丝银色雷光。口中有些骇然道:“这小子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杀孽,竟然连风雷劫也是同时降临下来!”
其脑海中现在满是方才墨逸利用劫云灭除螟虫大军的画面,恐怕五行劫云与少有出现的风雷劫混杂并行降落,至少其自己所渡过的数千年岁月中从未见过如此之事,甚至连典籍上自己也从未有找到过相关记载。类似的寥寥数句还都只是提到五行劫云齐至,所以其眼中的那一丝咦色丝毫没有消退。
而后却是发现,在五色光幕中,一个四五十丈的巨大灰色身影忽然拔地而起,头上隐隐能看到一只诡异独角,泛着模糊不清的光芒,在五色光幕中显得尤为显眼,身影大手不断挥动,速度越来越快,好似形成了一道飓风般地,直冲天上变化的劫云而去。
而劫云在飓风的席卷之下,只是翻滚着露出道道淡青色风刃与不断跳动的粗大银色电弧。此二者似乎是受到什么吸引一般,直接是随着飓风形成的通道,直达墨逸所在之处而去。
而墨逸所在处的巨大身影已然不知何时停止了手上动作,只是静静地保持一个奇怪的姿势,其以手臂为源头的飓风此刻已汇集到身影额头上独角处。仿佛一个巨大的漏斗般,流转着固定在半空中。
风刃与电弧瞬息而至,但是随着飓风底部越来越是缩小,其已是随着飓风轨迹疯狂旋转起来,随后没入虚影模糊的独角上。随着劫云中的风刃与电弧不断地被飓风吸入,顺着飓风没入到这诡异的独角上,墨逸上空的劫云开始变得平淡起来,只有少许先前的暴躁之感。
随着上空劫云的不断减弱,笼罩在灰色身影四周的五色光幕好似收到什么指引一般,疯狂地涌入虚影头顶的飓风之中,而虚影头顶的独角便是如此鲸吞着如此巨量的五色光幕,放佛其本身就是一个无底之洞一样。
五色光幕就这样,一点点地淡薄下来,连轰鸣在灰色巨大身影上的声响都是弱了不小。
就如此持续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围绕在巨山周围的五色光幕寸寸破裂开来,而里面的巨大灰色虚影更好似有预料般地抢先一步便暗淡下去,消失不见了。
这让在一旁正观看地出神的众人有些面面相觑起来,特别是蓝发少女与虬髯老者,更是压住心中的惊异之色,想要一睹真容,却是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虬髯老者内心更是深深地沉吟起来,这样的画面好像自己在哪里看过一般,不过尽力收刮自己记忆深处,却又好似什么也想不起来,也只是原地撇了撇嘴。
而等五色光幕从顶部慢慢消逝下来,却是发现原先被巨石垒起的巨大山形,已然是如未曾出现过般地被移成平地,甚至还浅下去不少,地面上厚厚的螟虫血浆却是仍然夹杂着螟虫残碎的尸身全都是在浅坑中堆积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从其中散发出来。而先前的那只巨大螟虫,此刻早就不知道在劫力之下,身处多少碎片在哪里去了。
不过还未等墨逸有何动作,墨逸只觉得身形有些凝重,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低头一下,果然是那道细小的血链在做妖,已经变得通红,缠绕到自己丹田中来,甚至连自己刚刚修成的元婴体内也是被缠了数圈,元婴小脸上也浮现着一丝凝重之色,归正地盘坐在丹田中心吐息着。
虽然有了一些预料的墨逸,心中也是陡然多了几分惊色。随后抬头一看,先前劫云消散后原本已是明朗的天空,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似的,如同破了一个硕大的空洞,洞口边缘处丝丝血色缠绕在上面,显得极为诡异。
魔族族人身上诅咒劫力居然是随着五行劫力渡过之时,便是瞬息而至,根本不给丝毫的喘息机会。墨逸则是在心中轻哼一声,心中冷意大起。想起先前高大嗜血男子所化的一幕幕记忆犹新的画面,便是觉得腹中满腔热血滚烫起来。至于自己师尊与虬髯老者的告诫,此时再去想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硕大的空洞中黯黑的黑色开始流转起来,一丝血色在其中灵性地流动起来,好似独一条无羁的游鱼在深潭中那般。还不等墨逸有做反应,那一丝血色便是直接隔空出现在自身头颅顶,二话不说没入头颅不见了。
墨逸也被此诡异一幕吓了一大跳,连忙催动自身法力在体内想要逼出这道血色异物,但此物也实在是诡异之极,没入自己体内后,便是消失不见,根本无从寻起。这样一向自恃神识强大的墨逸,心头也不禁一跳,此物如此诡异,难道便是那所谓的诅咒劫力吗?
不过运起“劫心术”的墨逸将神识之力催动到极致,还是观察到了此物在体内的一些迹象。此物不知是何种灵气或物质,根本不受墨逸法力灵气阻隔分毫,直接是头颅顺溜而下,直直地没入丹田中那血链中去。这一幕便是远处的虬髯老者都没有察觉。
不过,就在此道血色异力没入血链不过几息时间,血链忽而开始异变,散发出一股暗红的血色光晕,而且一层薄薄的血雾也开始在其表面浮现出来。在墨逸的丹田内肆意地汲取精血、法力,甚至是血肉都不放过。
正密切关注自身体内异变的墨逸,自然是不会任其如此下去,不说血链汲取之时所伴生的钻心疼痛,就是自身精血富足,也抵不过此血链诡异地汲取半个时辰。
因此,默念起主修功法《衍天秘典》中法决,使得自身法力流转起来,把血链与骨肉,精血分隔开,使其只能汲取丹田中法力,暂时缓解危机,血链汲取精血以及血肉所带来的那股剧痛顿然缓解大半。
随后,脑海中一股冰凉之意流转开来,大片晶白如冰霜的神识开始从血链的一头慢慢把血链包裹进去,并不断交织成细小的纹理在表面,使得血链好似冰冻在其中一般,但是那股诡异的血光仍然是不受影响地散发出来。这一切好像就如此顺利地进行着。
“此子轻易就把诅咒暴动压制下去,看来倒是有所准备,不过后续诅咒法劫入体,你我也不能待在如此近处了,否则恐怕也是要被法劫影响。”虬髯老者一字一句地悠悠说道,放佛眼前这一幕自己已是了然如掌。
不过其话音刚落,旁边的蓝发少女身上便是有些异样出现了,其人周身不知何时已被血光包裹进去,在其丹田处好似有一条细小的血色线虫不断地挣扎不已。小虫的大半身体深深地扎在少女丹田以及五脏中,延伸出来的部分好似受到什么牵引一样,终于在挣扎中断裂下来,不过并未是跌落在地上,而是直接没入虚空之中,不可见了。
少女则是“嘤咛”一声后,如释重负地半坐在地上,放佛耗尽全身力气一般。
如此重复的一幕幕在某处悬空漂浮的巨岛上重演着,而所说的巨岛用大陆来描述更为确切一些。巨岛各处,少至孩童,老至白发苍苍老者,俱是跌在地上,不住地打滚哀嚎,全身血光一片,直到体内的小半截血色细线断裂出体外,没入虚空之后才有些减轻。
甚至有些体质较为薄弱者,直接是就地昏死过去,生死不知。
而在巨岛中心的某处如圆盘的山顶之处,一个浓眉黑发的三四丈高的虬肌大汉盘坐在地。忽然其人猛地睁开眼来,口中喃喃道:“哼!到底是谁这么冒失,竟然未秉明族中就开始突破元婴期,日后倒是要狠狠惩戒一番。”
就在此人刚说完,大汉身后数丈处,虚空凭白出现一道白痕,随后白痕延展开来。一个白发苍苍的绿衫老妪从其中踏着细步走了出来,而虚空中的白痕则是光芒一闪,就自行愈合,放佛从未出现过一样。其虽然身形已然有些佝偻,但看起来仍是有些高挺瘦削。
老妪口中有些急促地说道:“嗣玉参见大长老,老身已查过,并不是族地后辈引发的诅咒法劫。引发此劫的多半是几年前派出历练的那一批精锐后辈中的某一人。那几名后辈可是这一千年来族中凝婴人选,准备此番历练完成完满心境后,便开始尝试凝婴,不料却是有人自行凝婴。如此一来,计划可是要缓上一缓,否则那些普通族人可吃不消接二连三的诅咒反噬之力。”
“哦?等了如此多年,缓上一缓本也无大碍事。不过凝婴人选少上一人,才是真的最大损失。特别是蓝家的那个小丫头,若是此番引发法劫之人,恐怕我等先前安排便是落空了大半。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有适合体质的子弟诞生,拖延到族中复兴大计就大为不妙了。”大汉神色中闪过数次郁闷之色,口中大有懊恼之感。
而白发老妪则是对大汉所想心知肚明,那蓝丫头年岁尚幼,可偏偏性情刁蛮胡闹,吵着要到外界参加历练,族中特意实在拗不过,只得勉强答应下来,并是做了一些安排后手。但此番弟子中,皆是颇为老成之辈,此番法劫还真极有可能是此刁蛮丫头引起,不由得觉得大为可惜,不过这些言语,自然是不能在自己这位大长老面前再提起,所以老妪也只是沉吟不语。
这位大长老口中却是低低地嘟囔着:“哼,此时早已不同往日,族中那些死板的规矩也要变上一变了。这次那些老家伙倘若还敢阻拦我修改后辈历练的规矩,我定要好好训斥上一顿。”口中尽是不干的口吻,大有要兴师问罪的意思。
听到此话的白发老妪,只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最终没有说出一句话。不过对面前大汉所说的训诫之言,心知这位大长老是刀子嘴豆腐心之人,所以也并未有多放在心上。
而后老妪才是正色问道:“听说前些日子已是有大批暝族活动的迹象,甚至已是灭了乾中域的几个凡人国度,站稳了脚跟。”
“不错,此事是戚长老亲自前往核实禀报的,而且从其他几处收集到的讯息来看,恐怕降临此界的螟母还不止一头的样子。那些人族此刻竟然是还想着与螟虫联手争夺乾中域地盘,养虎为患,真是不知死活。”这位虬肌大汉此刻却好似想到什么一样,口中大有怒意。
其身旁的老妪闻言,眼中也立即布满怒意地说道:“哼,我要是戚长老,此番定是先将这些叛徒击杀个干净。想当年便是这些人族……”
“好了,此刻再说这些亦是没有意义之事,还是先等其他几位长老尽数归来再议论此事。”虬肌大汉虽然也是满脸怒色,但还是打断老妪,如此吩咐道。
老妪明显是对大汉信服之极,只是告退一声后,如先前来时般地,在身前虚空划了几道白痕,没入其中就此离开了。
族中发生如此事件,后续诅咒之力即刻便会反复回来,而且还有不少准备需要其赶去处理。而且派出磨练心境的那批弟子,此刻自己也是需要去加紧核实一二,赶紧召回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