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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绝境

身处法劫中心的墨逸,自然是对头顶的空洞漩涡一遍一举一动俱是查探在眼底。虽然其本身也有些预料的样子,但是看到粗如麻绳般的诅咒之力,嘴角还是不经意地抖动了一下。不过望向头顶处此刻已如小溪般不断流淌下来的暝虫精血组成的黑色液体,又镇静了下来。

不过凝成麻绳的诅咒之力细线,刚一进入墨逸丹田后,墨逸浑身便是不自主地浑身抽搐起来,口中也是有低低的嘶吼传出。不过其丹田之中的诅咒之力融接到血链上后,血链便是迅速生长延长起来。甚至衍生出了数个链头,一时间,墨逸周身便是被这血链给埋没进去,连低吼声都是听不到了。

唯一觉得墨逸还未在诅咒之力侵蚀下完全放弃抵抗的,便是其头顶处的一十八面骨牌仍是在不断的吸取底下的螟虫精血,并大股汇聚到墨逸身上的血链上,血链也是照例毫不浪费地全盘接收。

不过诅咒劫力全盘涌下的时间也只是小半刻,当最后一丝血线从空洞漩涡中落下之后,原本沉暗得如炼狱的天空顿时万里无云,晴朗起来。

只有身处在骨牌组成的诡异法阵中的墨逸所盘坐之处,好似一堆血肉般的血链不断地蠕动在墨逸周身,把墨逸包成了一个硕大的粽子,裹在其中。

这些血链并没有停下吸取墨逸利用骨牌布下的大阵所提供的螟虫精血,反而是愈加贪婪起来,不断地蠕动着寻求更多精血的来源,甚至在大阵中心处不断堆叠起来,目标正是大阵光柱的汇聚之处,也就是那些暝虫精血汇聚之地。

好似这些血链组成了一个团巨大的软体怪物,不断地伸出软细的探头去寻求更多的猎物,贪婪而又笨拙。

埋没在血链之下的墨逸更是觉得有万钧之力加身,连眼皮都不得动弹半分。更要命的是,随着这些血链越来越多,而外键的螟虫精血却是有些供应不上了,那股骨与血肉分离的深入神魂的刺痛感越来越强,血链汲取自己血肉的进程又是一点点开始激增起来。虽然自己已是从法阵上分散了几近半数的法力来压制血链,但也根本撑不了多久。

况且,一旦血链触及到正在外间运转的法阵,必定会干扰到法阵的运行。届时,没有了大量的螟虫精血为自己分摊大半压力,自己恐怕瞬间就会被吸成人干。

修炼了诸多秘法的墨逸,此刻绞尽脑汁也是无法想到一种能解此局的办法。这种少有的无力之感在心中顿时扩散开来,既是熟悉又觉得很是陌生,有一种重逢多年未见的老友那般的感触。

心中浮现的身影不但是有扶养自己成人的师尊以及姊姊、夔门中熟悉的几个儿时玩伴身影,还有六七道昏昏暗暗的身影。

这些身影都只是模模糊糊的样子,身形都有些涣散,更不用说面目是何种模样了。其中有三道可以勉强看出是在渡心魔劫之时出现的与自己相似的三人,其高低的身形以及排站的顺序墨逸自然是记忆深刻,但是其他的几道身影。自己神魂中有着一丝莫名的熟悉之感,但却是根本没有丝毫记忆一样。

沉溺于此中的墨逸,突然感觉有什么不一样,自己的身形为何会在下沉,顿时神魂一个激灵,从自己幻觉中脱离出来。

但是此刻已是觉得肉身在血链的压制之下,已经是处于崩溃的边缘,皮肤都有些血肉渗出的模样。便是立即调用法力在肉身处缓解一二。不过更令墨逸有些惊恼的是,此刻外面大阵中提取输送过来的螟虫精血,竟是有了一丝丝减少的迹象。即使是血链不去破坏,也根本撑不了多久的样子。

心中凉透大半的墨逸,此刻已是有了一些决绝之心,既然是无法避免的事情,那还不如自己主动迎上去,再退缩亦是无用。

不过,再此前还是有些事情还要处理一二的。

早已在一旁观看铜镜中景象不知有多久的蓝发少女,此刻脸上也是一片面如死灰。倒不是为墨逸不能渡过此劫而有太多伤心,只是联系到自己的情况,心中原本刁横的性格此刻已是冲散了大半了。

不过就在此女有些正低头之极,却是突然感应到什么似的,抬头便是往身前的巨大铜镜中看去。

只看到一只遍布嶙峋伤口的裸露手臂从大量血链堆积之处缓缓伸了出来,并且还在不断地扭动着把血链拔开,不过手臂拨动在血链上时,便会被看似钝挫的血链划开小小的伤口,而手臂上留下的血迹片刻便是会被血链汲取而去。

不过已是血肉模糊的手臂并未停下动作,而是一下接一下地不断把血链拨开,隐隐是露出了里面有些不成人形的半张脸。

脸上已是看不出有何表情,不过那通红大半的双瞳,显得极为可怖,又是有些异样的光从仅剩的灰色瞳孔中散发出来。

蓝发少女看到此幕,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怵,但还是没有移开视线。其美目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随后,轻跺玉足,身影已是越过铜镜,空中留下几道淡蓝色残影,身形已是往某个方向激射而去了。

而虬髯老者此刻明显是不在此处,否则以其性格,又怎会准许少女往那个诅咒之力随时有可能爆发的地界而去,稍有不慎被波及到,自己回到族中又还能有何颜面。

不过少女的身形很快就是来到的这一团蠕动的巨大软体怪兽十来丈远处,静静地站在远处,凝实着血链中墨逸露出来的半张脸。一时不知所措的样子,脸上踌躇之色显而易见,不过脚下最终还是往前又是踏出了十数步,离最近的血链蠕动之处,也是只有四五丈之远了。

“你就如如此轻易相信我的话,不怕被诅……诅咒法链波及到么?”墨逸声音中颇有些嘶哑,但还是能听得清楚。

“你……你还有什么遗言或是要紧之事,快说出来,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日后自会替你去完成。”少女犹豫了一下,虽然脸上冷冰冰的,但却是带着一丝可怜的口吻如此说道。

身处在血链中墨逸的半张脸脸皮稍动了一下,眉心处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晶白玉片便是从中飞了出来,直直地飘停在蓝发少女身前处。其嘴唇此刻却是又被血链包裹了进去,不过少女耳边却是全来的淡淡传音之声:“我要托付你的事情,都在其中了!”

“你想要什么报酬,此刻趁我还能动弹,你大可提出来!”在墨逸有些愣神之际,墨逸淡淡的传音却又在其耳边响起。

而蓝发少女低着的头颅只是轻轻摇了摇,伸手把身前的晶片拿在手中,再是带着有些异样的目光看了墨逸一眼,也不说话,转身便是踏出一步想要离去。

不过就在此时,墨逸所处的诅咒血链中突然一道灰暗的人影闪了出来,速度奇快之极,只能看到空中一连串的未消散的残影。

蓝发少女耳边只听到自己长辈有些惊怒的“小子尔敢”的暴吼之声,随后便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背后穿入丹田中去,随后便是一阵深入神魂的剧烈疼痛,放佛全身精血都在自行燃烧般地,比之之前的身上诅咒之力爆发还要痛出数倍。

随后就是听到有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响起,随后自己便如风筝一样飞了出去,不过很快就有一团自己熟悉的黝黑灵力把自己身体包裹了进去,身形也是翻转过来,有些涣散的眼神看到根本就没有想到的一幕。

此时的虬髯老者不知何时已是将少女身体裹在自己散发出来的黝黑黑气中,手上大股灵力不住地往少女体内注去。

而少女原先所在之地,一个残破得看不出模样的身形,只有一只凝实的手臂以及缠绕在上面的泛着丝丝晶白光芒的血链,手爪上牢牢地抓着一根半丈来长的鲜红小蛇般的细线,此物不断地扭动撕咬着手臂,但是还是被牢牢抓住不得动弹。

随后手臂好似受到什么召唤似的倒飞回墨逸所在处,只剩下小半张的脸庞处,细线触及到血链,便是如游鱼入大海般的融入了进去,而那只残臂则是化为黑雾,迅速消散开来。

蓝发少女在虬髯老者不断地精纯魔气注入体内后,泛起点点神采的双目堪堪看到此幕。而早已有些惊疑之色的老者,此刻根本就在这兔起鹘落之间,一股自己已是多少年未感受到的不明所以然的感觉从心中袭来。

此老先前只是暂时去把群妖驱散,让其自行逃命而去,否则此处螟虫大军被灭,不多时便是恐怕会有其他暝族知晓,派遣其他螟虫大军过来横扫,所以这些再呆在此地,也只是徒劳之举。而老者对此地人族势力为何不对暝虫加以抵挡有些愤恨,否则这些螟虫又如何能轻易渗透到云溪山脉中部地界。

而就在这时,其看到墨逸出手一幕,凭其老道的直觉,便是墨逸想要夺取少女的精血助自身抵御诅咒之力,所以才是暴怒出手,心中大有后悔之意。不过仙子看来,好似并非如此。

少女虽然受先前的疼痛几近昏死过去,但此刻却是一脸有些惊喜地自行站起身来。其自出生起,便是从来没有感受过身体及神魂有如此的轻快之感,心中那种重重的压抑之感消失不见了。

随后,此女才是神识往自己身体内扫去,呆呆地望着丹田处空无一物,只剩余了少许法力存在,自己修炼多年的金丹此刻竟是不知所踪。不过一同消失的,还有盘踞在自己丹田中的诅咒之力凝聚而成的血线,自己神识仔细上上下下寻了数遍,均是发现其有丝毫残存,怪不得自己身体此刻感受到无比的快意。

虬髯老者很快也是发现了少女体内的异样之处,呆了一呆后,才是迅速往墨逸所在之处看去。却是只看到一只布满血色的瞳仁被蠕动的血链埋没进去。口中喃喃地嘟哝着:“这,这……”

少女此刻才是有些反应过来般地一头扑在虬髯老者的怀中,口中不断惊喜地叫到:“不见了,真的不见了,叔祖,真的不见了……”其说得太快,都有结巴起来。而后则好似压抑了许久一样,伏在老者的怀中,低低地抽泣起来。

虬髯老者只是觉得自己胸口下方有些湿润的热感,低头不断地抚摸着怀中少女柔顺的蓝发,苍老的双目中尽是慈爱之色,口中嘀嘀咕咕地说着一些安抚之词。随后身形暴退往后而去,不过其怀中少女璀璨双目却是转到远处那一大团爆鸣声不住响起并蠕动个不停的血链处,再也移不开了。

虬髯老者不知使用的是何种遁术,怀抱着少女驭动黑气在空中几个闪烁,便是回到了先前那块硕大的铜镜前面,老脸上有些不一样的殷红色,有着几分惊喜,几分彷徨,甚至连其一向爱惜之极的胡须乱了都是没有察觉,就这般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已放在站在地上的的少女。

“叔祖,你……”蓝发少女明显是被老者的目光有些吓到了,口中糯糯地问了一声。

而虬髯老者却又是二话不说,伸手轻轻地把在少女右手的脉搏之上,又眯眼开始感受起来。少女虽然不知老者为何会如此,但是此刻也是乖巧地站在原地不动。

老者不知道检查了多少遍,才是神色激动起来,口中有些怅然地说道:“丫头,你体内的诅咒之力被那墨小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算是彻底清除了。真是天佑我族,以你的资质,便是走到你太祖当年那一步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你届时一旦开启亓幻虚境,便可让我魔族子弟躲入其中突破修为,到时候我们便不再会受着诅咒之力所限。等积蓄了足够力量,便反攻回上界指日可待。”

虬髯老者此时面色红润,而且身上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好似一位掌管上位不知多少载的真正精英高层那样。至少少女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叔祖如此模样,而且心中竟然还有如此雄图,不由得对自己这位叔祖高看了一分。

听闻虬髯老者如此之言,少女,轻轻歪头,看了一眼身处在铜镜中早已被血链淹没得看不出的身影,眼中一黯,缓缓问道:“那……那他又怎么办?”

而老者此刻大喜之间以及畅想心中早就常怀多年的宏图,自然是早就把墨逸抛在脑后,被少女一问,才是有些回味地从宏图中脱离出来,捋了捋胡须,口中淡然道:“此子心智超乎常人,既然选择如此做,恐怕也是抱着殊死一搏的心态了,姑且一看吧。”

其本来想说此子必然逃不过此劫,但是又怕在少女心境上留下什么不好的影响,所以才改口如此之说。否则在其心中,被如此海量的诅咒之力压制在其中,已是将墨逸当作死人看待了。不过其心中倒是真的希望墨逸能够逃过此劫,不过这一丝希望也是在其无声的摇头中磨灭了。

而在远处的血链深处的墨逸,此刻神魂胀痛得无语可言,自己已是将法力,神识,肉身之力尽数催动到极致,但是仍然是无法压制住这些诅咒之力对肉身的侵蚀,自己明显是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每处的血肉都是被诅咒之力汲取的近半数,甚至四肢上,诅咒血链已经侵入了自己的骨骼之中,而自己则是连疼痛的颤抖都是无法做到。

况且,自己已是能感受到外间自己催动的十八枚骨牌法阵,所提供的螟虫精血已是几近没有了,这样一个螟虫大军的几乎所有精血,居然是被这些法链尽数给吸取,而且还远远不够的样子。

心中虽然凉意已经有了大半,但想到先前给少女的东西,若是少女有朝一日能够办到,那自己也算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如此坐以待毙下去,还不如以死相搏一把,自己修炼的《衍天秘典》配合自己已是炼成的“劫心术”,能够在死之前全力施展一次,也算是不愧对自己修炼如此之久的秘法。

心中有了如此决断,墨逸法力与神识便是开始全力收缩起来,不再继续压制诅咒之力对肉身的侵蚀。

但这样做的后果,则是自己肉身迅速被血链缠绕侵蚀,几近每一块血肉都是被血链吞噬得一干二尽,只有少许残留在骨骼上。瞬间产生的痛感,使得墨逸神魂几近是崩溃,也亏得墨逸神识之力远强横于常人,又是经过数种秘术加持提升过,所以也算是堪堪挺了过来,没有昏厥过去。

“驱血散肉,拨筋抽骨,逆转诸法,神躯涅槃”墨逸神魂中不知为何突然是想起《大摩罗经》中的那么一句关于炼体的修炼总则,自己此前深不以为然,以为是创立此法的那位高人故弄玄虚。不过自己此刻的状况,不正是与此法描述有异曲同工之状么?

已是不堪此折磨的墨逸,心口一横,便是开始默念起《大摩罗经》中的修炼法决,几乎只剩下骷髅的身体拼死盘坐起来。并且而来自神魂的自语怒吼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与你同归于尽吧!”

口中刚说完,便是催动残存的所有法力与神识。大片的晶白凝为实体的神识与浓郁的灰色法力顿时夹在在一起,交叉延展开来,形成一种半灰半白的神识法力混合液体状的物什,疯狂地涌向缠绕在自己骷髅骨骼上的那些血链,而且这些液体中,肉眼可见的细小的晶白细片,泛着点点晶光混在其中。

不过二者相遇之际,却是如水火一般地无法相融,血链似乎对这法力与神识并不感兴趣似的,只是排开在一旁。

而墨逸却是没有那么多顾忌,便是开始疯狂催动混合在法力中的神识,使得神识与法力混合在一起的灰白液体化作条条细小的小蛇,对着法链开始拼命啃噬起来。虽然这些小蛇只能勉强啃噬下血链表面的点点碎片,而且啃噬下的碎片也只是被暂时包裹在其中,并不能消解分毫。

但是血链好似被这些灰白液体所化的小蛇激怒了,也是化为一条条狰狞的血蛟,回首开始吞噬这些小蛇起来。

法力与神念所化的小蛇根本就不是这些血蛟的对手,在这些血蛟大口一吸之下,便是会被血蛟吞下大半。不过好在墨逸神识与法力尚且颇丰,此刻居然也是催动其源源不断地产生大量的小蛇。

二者就这般一生一耗地,暂时僵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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