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道士,回了家,钟离谷坐在椅子上默默思量,如今自己也算是仙人了,虽然只是初入仙路,但好歹不再是凡人,自己有七候诀在手,这修行的道理是大致明白了,可是那详细的过程他却是半点不知,本来想着等穆云裳回来好多向她请教,可是如今两月过去穆云裳依旧没有影子,这七候诀修炼了已有两月进境缓慢,他当然知道自己问题出在哪里,这就好比一个幼童突然得了先贤圣书,都知道读了便可文达天下,但关键是这书里的意思你能不能看懂,他现在便是这个状态,所以当那道士说出增长见识也好的时候他便心动了,不过现在的他也是有着担心的,经过了员外府一役,当时被那李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尚不自知,如今自然是看谁都觉得居心叵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左右无事不如就去瞧个热闹,长长见识。”
钟离谷打定主意,起身将那些符纸摊开便开始书写符箓,既然要出门,那么这符箓自是越多越好,穆云裳有句话说的很对,这保命的手段自是越多越好,其实自从那三张谪鬼符用过之后他也曾想过再书写几张,只是这谪鬼符的手艺先几辈便失传了,这另他郁闷不已。
钟离谷快笔而书,很快一张雷符便书写完毕,自从他踏入了闻道期以来,他发现自己书写完毕的符箓再也不用搁置几天而是立时便能拿来使用,前后琢磨了原因才明白了关键,之前他是凡人,书写的符箓再好不过就是一张废纸,之所以搁置几天无非就是让符箓多吸收一点灵气才能发挥作用,如今自己踏入了修道之路,书写符箓时灵气充沛自然便不用向之前一般繁琐,可是虽然如此,但他也发现了一个问题所在,那就是书写的符箓虽不用搁置,但是消耗的灵气却是他自己的,往往书写不了几张便觉得浑身没劲骨酥筋软,这种情况下往往要休息一天才能恢复,经过不断摸索,他发现自己如今书写符箓的极限是五张,若是超过了五张,那么就是书写出来,也是没有半点灵气的。
就这样,钟离谷书写几张符箓之后,便停下来稍作休息,待身体恢复之后又重新书写。
第二天一早,钟离谷收拾了行装,用口袋装好了符箓,腰间挂上了仙人所赠的水壶,虽然他不知道这水壶有何功用,但是从它能防住李夫人来看定然是宝贝无疑,此番出门它一定是必带的,挂在腰间虽有些扎眼,但他自我宽慰,修道之人要的不就是一个特立独行?这就叫性格。
收拾完装束钟离谷推门出来,小镇之上那道士早已经在等着他了,见到钟离谷急忙笑嘻嘻的迎了上来。
此时钟离谷才算仔细的打量了一翻,这道士五短的身材,精瘦的皮囊,高鼻梁薄嘴唇,额间皱纹交错,眼睛不大却有光彩,言语喜笑中透出一丝市侩。
那道士快步来到近前,先是打了稽首,那一张脸上早布满了笑容
“道友,贫道算准你今日必来,适才见你从东而来,漫步之中竟带有一阵紫气,今日去那散仙集会,道友必得重宝啊。”
钟离谷回了一礼,虽然知道这道士言语就是信口胡诌,但说话不打笑脸人就当是图个吉利
“那就先谢道长吉言了。”
“哈哈,客气客气。”
道士伸手做了个请字,二人并肩而行。
雁落城,坐落在南安城东南方二十里,城内多雁久居且不怕人故因此得名,又有一说,曾有鲤鱼成精害人,常在湖泊溪流处吞食毫无防备的过路人隐成一患,恰巧有神人在此经过,那鲤鱼不知厉害跳起来吞吃,惹恼了神人,便用佩刀将鲤鱼精割作了两半,而那佩刀便唤作雁落刀。
二人一路闲话,沿途看些风景,偶尔弄两句玄词以做高深,这道士的修为也不是很高,同钟离谷一般为闻道期,起初他也有心卖弄学问,谁成想钟离谷的几句问话便叫他哑口无言了,后来干脆聊起了法器灵药秘闻趣事,钟离谷听得入迷,道士讲得尽兴,一路之上竟然很是投机。
到了雁落城,不论这城的名字如何由来,总之钟离谷是信了第一种说法,城头城尾,大街小巷目过之处便可见大雁,或独行或三五成群。
钟离谷沿街而行,只见青石铺路红砖垒墙,大雁来往所留之处竟是没有半点污秽,这让他不禁暗暗称奇。
二人缓步而行,见那雁落嬉戏,便想起了父亲离世之后,为了果腹也曾夜半在那芦苇荡里捕雁,若有幸捉得一只便欢天喜地的回家做那两日的口粮,此时见大雁众多何止千万,加上一路那道士总以高人自居便有心调侃,遂玩笑道
“宝元道长,此间大雁成群,我年前也曾捉得几只,这烹饪的手艺尚可,等逛了那散仙集会,不若你我偷偷捉来一只做了与你尝鲜?”
那道士本来走的安稳,听得此言顿时惊得一个趔趄,忙用手抓了钟离谷的衣袖左右视人以手掩口作个噤声“我的乖乖,道友切不可胡言,此地大雁乃是城隍爷的坐骑,在那庙里可是封了神位的,这等罪过的话以后在此地可千万莫说,不然惹恼了神灵,我等散修可吃罪不起。”
听到此言,钟离谷恍然道“幸亏有道长提醒,不然犯了忌讳尚不自知。”
那道士将手摆了摆“其实这雁落城有如此景象不过百年,先前虽也叫雁落城可是却没有大雁的,规矩也少,人心厚道,倒是个踏实的去处,只是最近…”
说道这里,那道士似是想起了什么,便笑道“入乡随俗嘛,这里有忌讳我们守着点便是了。”
钟离谷点头道“道长所言极是,对了,方才听道长说这大雁已封神位,不瞒道长,早些年我随家父也来过此地,当时也去过城隍庙里进香,却不曾见过那大雁的神位,望道长解惑。”
道士说道“敕封神位是在三年前,你那时来的早了自然不曾见到。”
二人说着便往城隍庙而来,到得庙前,饶是钟离谷以前来过此地,此时也不禁心下震撼,这城隍庙占地极广便是那大一些的寺院道观也不及此庙的一半,只见层楼叠榭,碧瓦朱檐,往里看时雕栏玉砌,丹楹刻桷,真个是飞阁熠熠丹朱流彩,画栋艳艳古色生香,正门玄楼,左右楹联上书金字,阳世三间行善作恶皆由你,古往今来,阴曹地府放过谁。
到得门前,钟离谷迈起左脚欲待进去,却被那道士慌忙一把扯住“道友此门不可进。”
听到此言,钟离谷回头疑问道“道长先前不是说那散仙集会在此?怎地到了却不能进?”
那道士拉着钟离谷离了正门这才苦笑说道“道友有所不知,先前那散仙集会却是在此地,只是近几年城隍爷不待见咱们散修,是以这集会处便搬出了这里,如今要从这后面进去了。”
钟离谷奇道“不说这城隍爷神性正直,怎的却单单对咱散修不对付?”
那道士叹了口气“这也怪不得咱们城隍爷,早些年咱们散修遇到危难往往便是在这庙里躲避,因见众多散修修行艰难,城隍爷更是在庙里单独开辟了一处空间专为散修做这集会,这本是天大的善事,谁成想这散修之中有一大盗,借着城隍爷与咱们散修的方便竟盗取了城隍爷的金印,城隍爷一怒之下便将咱们众多散修都赶了出来。”
“原来如此。”
钟离谷心下暗忖“难怪自进城以来这道士便处处小心谨慎,不曾想竟还有这种过往。”
道士引着钟离谷,转过城隍庙向庙后的一处树林而来,树林前一座茅屋,二人自茅屋前站定,钟离谷正欲开口,却见那道士将手掌按在那茅屋门上,随后对着钟离谷说道“道友将手按在门上,运转灵气即可进入。”
钟离谷将信将疑,此处孤零零一座茅屋不见任何建筑连人都不曾见到半个,哪里有集会的样子,虽然心下起疑但还是将手按在门上,运转灵气之后周身冉冉升起一道白雾,待白雾退散之后再看眼前竟是两个世界,钟离谷哪里见过这景象只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道士推门而入,见钟离谷面上景色心中暗暗好笑“果然是未见世面的乡巴佬。”
钟离谷随着道士进门,入得门来虽有准备但还是惊了一跳,只见人头涌动,摊铺林立,来往人群行装各异,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这仙人的集会竟似是人间的集市一般热闹。
钟离谷随着道士正要向前,却被一个农民打扮的中年汉子拦住了去路,钟离谷正待询问,却听那汉子开口说道“入门白银二十两。”
“二十两?”
钟离谷瞪大了眼睛“什么去处便要二十两?你抢钱好了。”
那汉子也不多言,用手指了指身后那块巨大的牌匾,只见上面一行十个大字,入门二十两,买得平安钱,下面一行,没钱勿入。
“这是什么规矩?”
钟离谷看向那道士怒道“道长唤我来此莫不是坑人?我平日与人斋醮也不过几两银子,这才进门还不曾买卖便索要银钱是何道理?”
那道士笑道“道友勿恼,不过是此间的规矩,再者世间银钱有什么稀罕,道友登了玄门还在乎那点俗物?若道友囊中羞涩,贫道先垫付了便是。”
说着从袖中取出了一袋银钱交给了中年汉子“这里是四十两,你可看好了,省得少了又来撒泼。”
那汉子取出银子仔细查看了一番,白眼道“每回不拖拖拉拉?今个儿如此爽快倒是逆生了日头。”
随后看向钟离谷“也是个穷鬼,这番做生意岂不要赔死。”
那道士也不理会汉子的冷嘲热讽,对着钟离谷说道“道友,我们里面逛逛?贫道也好给你讲讲这里的规矩。”
此时那门外陆续又有人来,也都是入门交钱很是干脆,见钟离谷神情尴尬,那道士便过来拉他“区区二十两,道友不必挂在心上。”
见道士说的洒脱,钟离谷忙道“多谢道长了,今日出门未曾多带银钱,待回去一定还与道长。”
“哈哈…”
道士笑道“道友如此便是见外了,我与道友一见如故,谈钱岂不伤了感情,来日方长,咱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