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假山,刘二将那先生送出了后门。
钟离谷跟在后面,适才听到这先生还要五人,虽不知他做的什么法,但也知道定是害人无疑,由此推断,先前那些遭了毒手的先生也必是他一人所为。
想到那些水缸容器里的人头,钟离谷便心头火起,自己若不是有些手段岂不是也如他们一般白白枉死了。
此时的他便欲动手,可是随即一想又停了下来,他不知这先生修为如何,虽然心中愤怒但却并没有把握拿住他,倘若被他跑了,又如何替那些死去的先生们报仇。
看那先生拿了长幡在前面走着,钟离谷决定先弄清他的底细在动手不迟。
只见这先生出了城,径直向南山而来,钟离谷心下自忖“这南山本也是老员外府上的,这先生往那里去莫不是还有勾当?”
一路之上小雨淅淅沥沥,那先生却走的不紧不慢宛如闲庭信步,只是这番却苦了钟离谷,那符箓怕湿,一路走来浑身衣裳也湿的透了,又不敢将符箓拿下,只得脱了衣服去遮在腰间,如此一来便半赤着膀子,任凭那雨水打在身上。
“这该死的莫不是在耍我?”
此时的钟离谷心下恼怒“若不是不知底细,早斗个你死我活了,如今却要受这份闲罪。”
他正自心里嘟囔,却见那先生一转,弃了大路望小路而来,不多时竟来到了一处荒废院子。
“这不是老员外家那看山的别院吗?
一见那院子钟离谷便已认得,此处原是员外府的产业,早些年员外在这里还愿,种下梧桐三千四百八十颗,因担心有人了坏了梧桐幼苗便修了个院子着专人看护,他年幼顽皮时也曾来过这里寻找鸟蛋,是以知道这里,后来梧桐树长成,这院子也就荒废了。
钟离谷眉头紧皱“这里生人稀少,院子又荒废许久,他来到此处做甚?”
那先生进了院子,于房门前站定,取了钥匙开了锁,收了长幡往屋里去了,看这情形倒像是自家一般。
钟离谷随后进了院子,不敢进屋只在窗外,蘸着唾沫捅破了窗纸,用那一只眼向里面瞧去。
只见那先生先是将长幡铃铛放了,随后便盘坐在那里,浑然不觉淋湿的衣裳。
看了一会儿,钟离谷在外面冷的咬牙,他本就半赤着膀子,一路走来早已冻的手脚冰凉,此番又站在窗下不动,顿时觉得寒意自肺腑里猛向外钻,再看那先生依然不动竟似入定了一般。
钟离谷心下琢磨“若这般下去,只怕捉不得他自己已经冻死了,不若先偷偷躲进房里,等身子暖和了再说。”
想到此处,便蹑了脚自那房门处轻轻一推,人已闪身进去了。
进得屋来钟离谷更是不敢大意,连呼吸都是精细均匀,他心里明白,似他们这等人一旦入定,虽闭了眼,但感念天地,聚精会神时更是连窗外的落叶都可知觉。
此房三间,那先生占了一间,如今这间便算作客厅,只是这里离那先生较近,又恐有失,便向着另一间钻了进去。
谁知钟离谷一脚迈进,却生生停在了那里,一颗心也惊的忘了跳动,这间房屋之中,那床边竟然齐齐的站了四人,正是他之前见过的员外府丫鬟。
钟离谷进出不得,忽的想起自己有隐身符,便是进去了她们也发现不得,心下稍定之后将脚迈了进去。
四名丫鬟站在窗前,钟离谷进来半晌也不见她们移动过半分,待到上前查看才发现了端倪,原来这四名丫鬟竟都被下了定身符。
钟离谷心下疑惑“他要这些丫鬟来做甚,若是收拾院子又为何定了她们?”
本想静静躲着,但是见了这四名丫鬟一动不动顿时又心生一计“那个先生在里面入定,我若是放了她们必然会惊动他,他若动手,我在暗处也能窥个时机下手。”
想到此处,他先将护在腰间的衣服解了重新穿上,又在墙角站了,随后指决变换,心中默念咒语,暗道一声“解”金光破散,那四名丫鬟登时如梦初醒,见身处陌生之地,其中一名丫鬟看了看左右奇道“适才明明在夫人房里,这却又是何处?”
另一名丫鬟也道“刘管事着我去倒茶,走着走着怎么就到了这里?”
见她二人都这么说,余下二人登时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其中一个胆大的丫鬟望了她们一眼“不若我们出去看看,许是谁开的玩笑呢。”
四名丫鬟均皆点头,正要出去时却见那先生已迈步进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来到了此处,又何必急着离开。”
先生进得屋来,钟离谷这才看清他的容貌,黄服方巾,圆脸短眉,胡须八字,肉眼眯成一条,初看时觉得平凡,再看时却叫人不寒而栗,原来那先生的眼睛虽然眯成一条,但细看时却有眼无瞳,分明是个死人。
几名丫鬟虽觉怪异但却还是浅浅施了一礼,见他头戴方巾,那胆大的丫鬟便问道“我等皆是员外府的丫鬟,敢问道长此是何处?缘何竟会在这里?”
那先生没有答话,只是四处的观看,过了半晌竟将那头自前胸拧到了后背,露出那满口森森的牙齿。
见此情景,那些丫鬟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发一声喊争相望那门外跑去,怎料未及出门平地升起一阵阴风早已将她们牢牢缚住,大手攫将过去,丫鬟们也只发出几声惊叫,便被那先生一张嘴自头顶一吸,四个人霎时间没了血肉变得如枯骨一般。
钟离谷在角落里看的心惊胆颤,手中虽捏了雷符,但也是瑟瑟发抖“这等吞噬血肉神元的手段,便是妖魔也定已经通玄了,自己这点微末道行竟还想着擒获拷问,实在是天大的笑话。”
那先生吞了丫鬟,竟看向了钟离谷的角落,两只无瞳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喉咙“咕噜咕噜”上下抖动显然是意犹未尽。
见那模样,钟离谷便知已被识破,当下捏了符壮胆厉声喝问“你是哪里来的妖魔,为何屡屡害人!”
那先生将头颅不自然的扭了扭嘿嘿笑道“不知我是何人就敢一路跟随,果然是犊不畏虎。”
“你又怎知我是一路跟随?”钟离谷问。
“你这点手段岂能瞒得过我。”
那先生语气生硬如同锉刀“不说你的气息早已被我捕捉,便说你的符纸,淋了雨还有效用?”
听他如此说,钟离谷急忙低头查看,果然那隐身符因为淋雨泡掉了一角。
“既然如此,为何又不早早拆穿,莫不是故意引我进来?”
那先生咧着嘴似笑非笑“这些天都不曾吃得一顿好的,你修有道术,又是童子之躯,既然自撞上来我又岂能放过?”
“看你手段也知是通了玄的大妖。”钟离谷将那雷符紧紧的捏住
“既有幸能得闻大道,却因何要干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
“你这蝼蚁也配谈论大道?”
钟离谷的话显然让那先生不适,一张脸本无人色,此时更是阴的慎人“既以来到此处,废话少说,便留下吧。”言必,阴风升起便向钟离谷扑来。
钟离谷早有准备,见阴风扑来,手中雷符已自祭出。
“咔嚓”
雷符正打在了那阴风之上,两者相交立时生出一道闪电,只是这一向克制妖魔的雷符此时却如同被攥住脖颈的鸡崽,那雷电只闪了一闪,便被那先生一把攫住,两指一捻登时成了飞灰。
见雷符顷刻间被毁,钟离谷哪里还敢逗留,只将余下的三枚雷符拼命祭出,人已窜至窗前,他心里明白,今日莫说打斗,便是能逃得性命已是万幸了。
岂料不待他破窗,那雷符便被一张张攫在手里,阴风起处化成一只大手将钟离谷紧紧攥了,任他如何挣扎却不得脱身。
那先生抓了钟离谷,张开大口过来吸咬,眼见便要命丧于此,却凭空听得一声龙吟,青光起处“啪”的一声,连那阴气化成的大手都震碎了,原来生死关头,却触发了钟离谷祖先传下来保命的谪鬼符。
那先生早已将钟离谷当作了盘中点心,又哪里会想到他竟还有此保命的手段,大意之下竟然连身体都被震碎了半截,露出了那如同血液凝聚而成的真身,原来那先生不过是一具傀儡,真身竟然是由邪灵修成的老魔。
青光震碎了大手,复一声龙吟,渐渐汇聚成了一条青龙,张牙舞爪来抓那血身。
老魔见了顿叫不妙,这青龙一出天下鬼魔蛰伏,吐云郁炁,啖雷发声,正是自己的克星。
当下那血身急急化成了一线望那墙缝里遁走,若是真的青龙在此,只怕便是一声龙吟也要让它魂飞魄散了,但是钟离谷的符箓之内只是一丝龙气,虽惊走了老魔却杀不了它。
眼见老魔遁走,钟离谷也顾不得心疼,破了窗子一个翻滚,不管有路没路,直望那林间深处逃命去了。
却说那老魔被青龙追赶,左右变幻不得脱身,一颗命元更是被龙气所伤,好在那一丝龙气不能久存,伤了它命元之后便自行消散了。
没了宿体,连命元也伤了,适才那一口龙气,损了它近乎十年的修行,老魔心中暗恨“此番竟被他逃了,若再落入我的手中,不将他魂魄抽出祭炼十年,难消我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