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宫门处驶出。渐渐的已到了热闹的街。
北堂茗忽然间又变了主意,不想回府,遂只是临时的,在半道上,就下了马车。
一个人走在街上,对那些个惊艳的目光视而不见,许是这个时候的他,带着点冷魅,竟让人只敢偷偷相瞧,而不敢太过于放肆。
后背蓦地被人带着小心翼翼的拍了拍,他倏忽间回转过身,就见着一个少年,带着怯弱然而却是那般灿烂的笑,看着自己,眼中亦是那止不住的惊艳目光。
北堂茗蓦地薄唇一勾,幽邃的双眸中,隐隐闪过一抹算计的目光,幽深到了妖魅的目光,可还是吸引着人在此沉沦,就算是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苏公子?”心中暗暗冷笑一声,面上却带着雍容的妖娆。
苏怀前眼中闪过刹那间的惊喜和羞涩,“王爷还记得怀前么?”
“怎么会不记得,你是乐遥侯的弟弟,是苏昭仪的哥哥,更是崔家风生水起的苏掌事。”他说的随意,转瞬间,两人竟已像是熟识之人一般,笑着走向了近旁的茶楼。
茶楼虽小,但乍眼看去,却让人感觉极是清爽,一排排竹绿,一缕缕茶香四溢,隐身绿意茶香缭绕之间的人,白衣胜雪,青袍若竹,看来,俱都是谦谦君子。
“苏公子今日怎么会有空,商会不忙么?”随意的掬起紫砂壶替他斟茶,却不料只这一个小小动作,就能让苏怀前激动万分。
“不是,我本是在忙,是少爷唤我过府,只因为有些账目上,似乎出了问题。”苏怀前微有些紧张的答话,然等话说完,却只见他一脸绝美的脸隐在那寥寥的茶香水雾之中,只能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却还是那般的魅惑人心,不甘心两人之间只有沉默,他又忍不住开口说道,“少爷细问之下,才发现是镇国侯与老爷一起计划的一桩与貊於(mo,wu)草药的交易,据说是一种叫做阡陌离(底野迦,又唤作阿芙蓉)的药,用了有止痛舒络活血的功效。”
“哦?”北堂茗装作敢兴趣的略略一问,他身侧的苏怀前就恨不得将心中的所有都一一说与他听。
“只不过这种药用的长久了,却是会上瘾,所以少爷有些不大赞同要在崔家的几大药铺里大力推广。”苏怀前有些苦恼的支着下巴,“为这件事,少爷第一次和老爷吵了起来呢。”
“你们少爷倒是奇怪,有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不用,可当真不像是崔家人的作风。”北堂茗持着茶盏的手指蓦地一顿,唇角轻挑间,带着十足的不羁,他说的不咸不淡,亦硬是让苏怀前听不出话里,到底是褒是贬。
“呃,少爷的意思,是可以小用一下,但大力推广的话,她怕……”
“帝都百姓长用上瘾?继而流广之际,导致贵族的奢靡成风,对王朝的兵力民生都有颇多影响?得不偿失?”北堂茗纤秀的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竹子做就的桌案,一双妖娆魅人的凤目之中,精光四溢,却叫人看不出丝毫的情愫来。
苏怀前微微一怔,想不到他却是把慕染所想的,说的清清楚楚,两厢交谈间,他已是丢弃了先前的踌躇和羞涩,倒是放开了心绪交谈,只是听他有意无意的说一些崔家的事,竟让他忍不住敛了眉色,思虑要不要说出前几日,在崔府见到的一桩异事。
北堂茗见他神色有异,却是轻佻的挑眉轻轻一笑,“怀前可是有什么心事?”见他澄澈的眼眸中,瞬间亮起的一抹欣喜,他笑着道,“你是迦枫的弟弟,本王与他算是熟识,不介意本王唤你怀前吧?”
“不,不介意……”苏怀前慌忙摆摆手,几乎是怕极了他不再唤自己怀前,还尚自沉浸在那一抹欣喜中无可自拔,却已是凝了眸,想了片刻,才觉得说与他听,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倒也没什么心事,只不过却是觉得这崔府之中,藏着些诡异。”
北堂茗凤目中精光一闪,微微变换了身子的坐姿,却是更靠近了苏怀前,看着他瞬间涨红的脸,他不禁暗暗好笑,果真,还是一个孩子。
“那日,我在少爷房中商量些事到很晚,因为那路都走的熟了,也便让下人不必送自己出府,只不过走到一处地方的时候,却见着老爷身边的萧管事正神色焦急,而随后从一处假山处出来的人,面色憔悴的,抬眼说话间,无比的煞人,却是老爷,简直跟平常的老爷相差甚远,若不是亲眼看到,我还以为那个人,只是长的相似而已,不过萧管事上前去扶,却被老爷狠命的打落了手,两个人,似乎还发生了一些争执。”
“哦?”幽黑深邃的眸子里,那一道璀璨之色已经越来越的灼亮,漫不经心的一一拂去那紫藤花的残骸,他捉的极是细心认真,却似是兴味正浓,“本王倒不知道崔府有这么一处假山,想来里面是有什么玄机在。”
“也是。”苏怀前立时点头赞同,继而接口说道,“若不是那处假山就在少爷的夕苑附近,我也就瞧不见了,不过,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的。”这边厢苏怀前还在耷拉着脑袋想着什么事,北堂茗的脸色却已是微变,不慌不忙的从位上坐起,却是含笑向他告辞,苏怀前有些不舍的看着他的逐月白袍在人群中一晃,然而不管他走到何处,竟都能从人群中,分辨出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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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王爷……”陈南有些着急的想要拦住北堂茗再入内,却不料根本不能阻他分毫。
“滚开。”冷哼间,他已是到了庄王的寝殿,环顾四处,并未看到庄王的人影,薄唇勾起间,冷笑着,他竟一步一步,走到了偏殿。
陈南神色已是有些不对,却因为某种原因,而不敢走进偏殿,也只能眼睁睁的看到他,带着狠戾和冷酷,一把撩开了那飘飞的纱帐,径直走到上次的那处地方,冷魅一笑,便是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让那泛着温热的血,一滴滴滴落在了那尖锐的凸起之上。
“咔嗒”一声,有暗道的门慢慢的打开,露出一个黝黑深邃的走道。
毫无一丝的犹豫,他负手走入,却并不管身后突然而起的一道冷冽的刀锋。
栖影恍如无神的木偶一般,举着冷冽的刀,却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动作,只因为那个对他下了血咒之人,并无命令下来。
走到上次来到的房间,果然见着庄王的背影,以一种近乎于卑微的身形,痴痴的看着画中的女子,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却只发出一阵朗笑,带着丝丝的沧桑,“你来了。”
“你当真是叫我,很是好奇。”北堂茗唇上勾起一抹轻笑,仪态万千的走到他身后站定,以一种带着疑惑的眸光看着那画中的女子,“洛太妃荷洛,罪妇,她到底还有什么身份,为什么,我……”
庄王此刻已是转过身来,目光灼灼的看定了他,似乎是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来,见着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栖影,他面无表情的开口,“栖影你下去。”
“是。”无神的声线里,听不出分毫的波动,栖影慢慢转身,竟是恍如鬼魅一般。
“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庄王的面色有些凝重,锐利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如今迦枫已经回了昙哒,那件东西,应该也会有眉目,那么崔家的那一件,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拿到。”
“崔家的那件东西,是不是藏着什么玄机?”提到这些,北堂茗的神色已经变了,将脸上所有的轻佻放荡不羁都生生剔除,眉梢眼间,只余一抹冷酷和残忍,“据闻崔家,从帮助楚氏先祖建朝后,几任家主都是英年早逝,更有甚者,疯癫而亡。”
“如今崔思逸的状况亦是有些接近,那件东西,是不是有藏着什么,能让人性情大变的东西?”想到了些许的可能,他冷笑着逼近一步,“若我猜的不差,该不会是楚氏先祖早就防着这崔家。”
庄王静静的看了他片刻,忽然间发出一阵朗笑,“好,好,果真不愧是本王找了这么多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