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鸡报晓,东方一角显出微微亮光。
残留的夜间寒凉散尽,平静的村落中村民们一如既往的晨起劳作,乡村的炊烟袅袅与阳光同升。
刘村长,牛哥,赵天祥聚于议事堂,晨曦柔光穿过破纸纱窗映射在墙皮上,村长忧虑挂在脸上,点燃三柱清香,恭恭敬敬地俯跪在议事堂中,告慰先祖以求诸事顺利。
村子缓慢地直起身子,从怀中掏出,外皮老旧的书信,满是皱纹的右手认真地抚平信封的褶皱,双手呈奉于赵天面前。
“赵兄弟心胸宽广,乡野粗鄙下人们不懂礼数,昨日夜里冲撞了赵兄弟的威严。。。。”
赵天祥急忙接过信件,十分不好意思。
在一旁的牛哥瞅着,顿时阴沉着脸。年过半百的老者跟臭小子称兄道弟,还如此毕恭毕敬,瞧着就让人来气。
赵天祥应诺,上县城找来解围的官差。
振平县城,这一带交通要塞之地。信件便是付于振平县县令邱勇。在家族排行老二,通吃黑白两道,县城内外都敬让他三分的,道上尊称邱二爷。
三人走出议事堂。此刻,晨光漫过山峦,抹除最后一丝昏暗的夜色,群鸟放声争鸣。
清晨微风拂面,带着凉丝。
在不远处鲜嫩翠绿的李子树下,站着一位双颊晕红,体态圆润,半羞半娇的少女。
“艳艳,在这里干嘛?”村长严肃的讯问道。
回到家中听闻自家亲哥的遭遇后,更加感激眼前这位风华正茂的少年。
恰遇昨夜月色撩人,山花烂漫时刻,二人骑骏马下山,如初开杜鹃花般得少女,难免有几分春情萌动。
姚艳平日里活泼好动,随心散漫的个性,有外人在,碍于礼数,心里愈发局促不安。
“来。。。找赵哥哥,想着当面感谢他。”表情略带腼腆,眼神随即落在他身上。
一男一女站着李子树下,艳艳脚尖点点地,撩开额间发梢,抿嘴说道。
“谢谢,赵哥哥。我。。。”
昨夜在枕边凑齐了一堆话,这会儿见了人,也不知为何,还是怕他人取笑,就挤出几个字来。
天祥欠身拱手回礼,转身便走
“我。。”艳艳欲言又止,自觉太唐突。
有要紧事在身,也就没能多说。
众人聚集在村口,目送两位壮士。本该阳光恰好,却东北玄天,风呼啸,掀起团团乌云,气势压盖天穹。
二人作揖礼罢,踏马镫,翻身横跨马背,一鞭策马,驰入东方。
刘村长放眼望向远处乌云密布的天,不是好兆头啊,可能此事难成。
姚艳双手扣胸,双眸凝望,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禁眉间紧锁,心头又荡起了水光波波的忧愁。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两位好汉出村没有多久,天空飘撒连绵细雨,茫茫旷野,马踏春泥芳草香。
远处的村落烟雾缭绕,牧童赶着三四只灰毛鸭,前往溪水边放鸭。细雨春生嫰草,草坪里三头水牛,牛鼻重重吐出躁气,牙门咬食刚刚冒田地的野草,细细咀嚼着,反复寻味。
泥间小道,又有两人身披蓑衣,肩扛锄头在雨中行走。
雨断断续续,马走走停停,人却急急切切。登高望远,远处景物隐约露出县城的边边角角。
又行了十里地,穿过被风雨侵蚀斑秃的牌坊,这才算进了县城。
已经过了响午,云雨收尽,阳光又开始灿烂起来,烘晒被雨水浸湿的身体,驱散寒气,顿时觉得身体暖洋洋的。
城中显然没有早市那般闹热非凡,挑担沿街吆喝的叫卖声少了许多。振平县城,牛哥来过几回,也算半熟了。
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破旧脱漆的匾额总觉得是斜挂在衙门前。一场春雨过后台阶,漫出星星点点的青苔。
一旁倚靠在赤红门柱旁,犯春困的年轻小衙役,眯眼哈欠连连。
牛哥向前搭话,拱手低腰恭谨问到:“叨扰,小爷了,我俩从潭口村来,有匪徒偷袭我们的村庄,特来求见县太爷。”
有气无力地挪动倚靠在门柱上的身体,懒散地瞥了一眼,满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挺腰凸肚地说道:“邱二爷,不在府衙。小事咱不办,大事找县丞,死了人,趁早埋了去。”
“诶诶,说了邱二爷不在,甭往里头进。。。”二人被衙役拦下。
牛哥从兜里摸出几文钱,偷塞衙役的手心中,衙役好生嫌弃的皱了皱眉头,斜目瞧了一眼说道:“走吧,往西走。到西郊戏园,找邱二爷哦。”
“莫在小爷,这里寻事!”
天祥嘶牙咧嘴,随即破口大骂,被牛哥半搂半拽地下了台阶。
“那副模样,会像个当差的,呸,分明是懒猪一头。”天祥一吐心中不快。
“算了,咱们赶紧去找县令吧!”摇头叹气。
二人引马来到,县城西郊区,据说西城别府,修建的初衷便是为了供人寻欢玩乐,不少绅士公子哥,入了戏园后便乐不思蜀。
做官的人就是讲究,不说这宅院有多大气,家门口摆放两尊石狮,便高人一等,气势凌人。
走上台阶,扣响青铜狮子门首,许久后,有老叟走出来,挪开一丝门缝,透过门缝答话,一听说是来求邱二爷保护村庄的。
老仆人上下打量一番,瞧他们穿得穷酸破旧,表情更加傲慢无礼。
用双指捻住信封一角,接过求救信后,合上印有彩印财神爷大门,走进大宅园。
过了一会儿,大门重新挪出一道缝隙,“喂,你俩,过来,出兵保护村子,你们出多少银钱。”老叟态度无礼地放声吆喝着。
“银钱,未曾听说啊,再说咱是来报官的。”两人甚是吃惊。
面无表情的斜视:“滚吧,别搅了老子的心情。”又合上大门。
赵天祥怒火直冲头顶,甚是气愤。在门前破口大骂,牛哥怕惹了祸事,急忙捂嘴拖着人,使劲将他拽下台阶。
那老叟也是仗势的狠人,领几个抡棒使棍的打手窜出大门,卷起袖口,准备教训当街叫骂的冒失鬼。
多年习武的天祥,早已有非凡武功,收拾几个小喽啰不在话下。
原本不富不贫的潭口村,近几年,黑白两道都来村落征收粮草,以至于村民们常年缺粮少食。
征粮纳税,官兵差役如同黄蜂倾巢而出,挨家挨户搜查,必定刮剥锅里油,壶中茶,刨地三尺。
他早就看不惯这群狗奴才了,狡猾凶恶的黑泽池妖都被他斩杀了,干翻三条狗奴才,也就是抬抬手的小事。
眼看就要拽不住这头倔牛,
“你个无礼晚辈,亏村长跪求于你。”牛哥破口而出。
天祥戛然而止,目光漂浮不定。脑海里浮现刘村子屈膝重托的场景,猛得挥下空拳,心中不甘。
“哎呀,胆子不小,两个乡里鳖也敢在此撒野。”
“俺,牛爷爷,先让你们尝尝棍棒的滋味。。。再请你们吃地牢饭。”
打手们包围住天祥二人,牛哥连忙赔礼赔罪。
“哎呀,叔叔是我啊,我是您侄子牛二啊。”牛哥的喜出望外叫喊着。
意想不到,能在这里碰到自己的亲叔叔,当年叔叔走投无路,入大庄园做下人。时过境迁,没想到,叔侄二人在此相遇。
他叔叔显然没有认亲叙旧的心情。
“小子,敢在邱二爷府门前撒野,今天不打断你一条腿,休想走。”
“叔叔,饶了他吧,天祥,他还小,不懂事。”牛哥一边拦着天祥,一边冲叔叔讨好的笑。
“要爷爷我饶了你,可以,磕头认错。”
牛管家仗着邱二爷的官威,立在西院大门前,派头十足。不一会儿涌入不少路人,围观喧哗着。
“一看见就是乡下来的,穷酸破烂样,也敢招惹邱二爷,简直找死。”
“唉。。又是一个被邱二爷打死的倒霉人啊。”
天祥紧紧攥着拳头,眼神放射出仇视的光芒,打了县太爷的手下,势必连累牛哥受苦,想请救兵保护村子更不可能了。
当年入深山历练,与猛虎野兽搏斗,天祥也未曾低头认输,反倒是人情世故压死人。
“侄子牛二得罪了牛爷爷,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谦卑的低头俯身。
打手们并不满意,逼他三拜九叩。
形势逼人,天祥被无形的牢笼囚困着,尖锐的目光注视高台上的人,犹如一头困兽。
一袭北风卷过,刮打着二人的双脸。
本指望着亲人间相互照应,求他帮忙,牛二抬起头看见得却面无表情的老家仆。一幅幅凶恶的神情咬食他的自尊。
牛二,放下紧拽着衣服的手,跪倒在地上,回头拽了一下天祥的衣袖,示意让也他跪下认错。
趴俯在砌满青瓷砖的地上,握拳捶地,嘴里蹦出几个字。
“大家会被土匪杀光的。”
一线光闪过天祥的脑海,恍然醒悟,心有不甘地垂下眼皮,低下高傲的头颅,拱手作揖。
“适才冲撞了牛爷,在下,赔个不是。”说罢,天祥,甩手,转身便走。
打手们欲冲上去阻拦,天祥回头虎视对方,杀气腾腾,顿时吓得几人退后三步。
牛管家招手作罢,“亡命之徒,惹他,得不了好处。”
牛管家掏一些铜钱,在手上掂了掂,又忍不住的摇头,把铜钱塞到侄子牛二手中,他愣住了,不知所措。
牛二望着天祥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追上他。二人面面相觑,如今连八字形的衙门也没能迈进半步,更何谈请兵救援。
“赵兄弟,事到如今,你说该怎么办吧?”颇有不满的语气说道
天祥听得出有几分怪罪他的意思。
再过几日,芹林山匪迟迟未见火猴子返回寨子。到时候,恶匪下山,洗劫潭口村。虽说芹林山就数十人匪徒,也足以烧杀掳劫村中的妇女老幼。
十二人,若是胡幼情报是真的,摸入芹林山,与匪徒较量一番,也不知谁胜谁负。
如今双亲的血海深仇已报,再无顾虑。上那贼山,死了也就罢了,莫连累村子里的人。
“牛哥,你先回村里,给村长报信。我去芹林山,灭了那些毛贼。”
不等牛大哥答话,赵天祥纵马奔腾,一人一马一刀,独自前往芹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