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学姐?”
“起来……起来了……”
余歌缓缓的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
哗——
刺眼的阳光照射了过来,余歌不禁抬手挡在眼前。
“啊——真是的,学姐,这都快十点了,今天心理部有例行会议呢,你作为部长,开会的时间还在睡觉,这怎么可以呢?”
余歌打了个哈欠,“这不是有你吗?你主持会议不就好了,咱心理部哪有那么多事要开会?啊啊,快把窗帘拉上,我还得再睡会儿。”
她说着就拢着被子面向了墙壁一侧,只是不一会儿怀中的被子就被扯了开来。
只听江微雨严肃的说道:“不可以哦学姐,你都快两个礼拜没去部里了,我们都快忘了你长啥样了。”
余歌有些无奈,“这部长又不是我非要当的,再说了,学生会为什么非得要有个心理部啊,太奇怪了吧。”
“学生会建立心理部是非常有必要的学姐,当代大学生思维活跃,出身众多,生活环境各不相同,五湖四海千里迢迢来到泉城大学求学,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难处,又没有接触过社会,难免有心理上的问题,我泉城大学学生会心理部,本着‘热情、真诚、尊重、保密’的原则,在专家学者的指导下,对……”
“停停停,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起来!”余歌哀嚎着,望着眼前绷着雪白俏脸的江微雨,只觉得即使睡到了十点,自己的脑袋仍然疲惫欲裂。
余歌不情不愿地起床洗漱,刷牙时含含混混地说道,“微雨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认真、太唠叨。当初那个活泼俏皮的小学妹哪里去了?我看就是这什么心理部把你给毒害了,我心理部首先就应该秉持‘热情、真诚、尊重、保密’的原则给你来两个疗程的心理治疗,不然……微雨……微雨?”
余歌沉默了下来,滴答滴答的水声响彻在空旷的宿舍中,她突然转过身来。
“微雨?你在哪儿?”
但无人应答。
哗——
窗帘被猛得拉开,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宿舍内昏昏暗暗的。
余歌缓缓地睁开了眼,眼前是朦胧的天花板,带着浓厚的血色。
“小歌,起来吃点儿东西吧,小学妹也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的。”叶听雪晃了晃手里的早餐,“今天还是请假?陈教授都有点不高兴了,咱们大二刚开始系统解剖学的学习,落下太多可不好,你知道的,陈教授一直对你寄予厚望。”
“啊,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呢?”余歌把手臂靠在眼前,嘴里不自禁的说道。
“什么?”
许是声音太小了,叶听雪反问着
“没,我只是觉得世事难料。”
“……我们都没想到小学妹会想不开,那么高的楼,啧……”
叶听雪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明珠大厦楼顶她去过,那是上学期的事了,她与余歌、江微雨相约去那里拍摄夜景,那时江微雨才刚入学,那个原本活泼俏皮的江微雨、被心理部甩手部长逼得干练认真的江微雨……想着想着她不禁快落下泪来,她哽咽着说道:“你也别太伤心,你都两天没下来过了。”
“没,我不是伤心的,我是真的病了——偏偏在这个时候。”
“你别逞强,我……”
“我明白的,你先去上课吧。”余歌打断道:“你把早餐放桌子上吧,陈教授那里我会解释的,谢了。”
“……好吧。”
随着关门的声音,宿舍又寂静了下来,只有那忽远忽近的雨声伴随着一声叹息:“偏偏在这个时候。”
“……愿美丽长存,否则世上,竟仅剩蝶陨后的肮脏……”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爸。”
“嗯,好些了没有?”
“吃过药了,大概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吧。”
电话那头的余毅稍稍沉默了一下,问道:“微雨真是自杀的?”
“警方是这么说的,是不是都不重要的。”
“嗳……你可别做傻事。”
“我能做什么傻事?我每天吃好睡好,就是不想让你担心,这些年你又当爹又当妈的,总感觉你越来越唠叨了。”
“……好吧,我让齐叔帮我在泉城盘了套房,就是我们原先住的那个地方,那里早些年拆迁了,新盖的楼房挂靠在UFA的名下,齐叔在UFA毕竟有几分薄面,就让他替我买下来了,老爸的钱全在你那里,你过两天给齐叔过一下账吧。”
“知道了,只是,UFA……”
“……本来想这辈子都不再跟UFA打交道的,但是我不太放心你,就打算尽快搬到泉城来,这要得急就计较不了许多了。况且那里我们也住得舒心,毕竟在那里住过八九年吧,有。”
“我住哪里都没所谓的。”余歌嘟囔道。
“你就当老头子我矫情吧。”
“你矫情的事情多了去了,其实我觉得UFA的人都不错的,齐叔、杨叔还有乐阳阿姨。”
“这你倒是记得清楚,咱们离开泉城时你才不到十岁吧,我是没想到你最后会考去泉城大学。”
“……爸。”
“嗯?”
“我是在UFA长大的——泉城,才是咱们的家。”余歌小声翼翼地说道。
“……”
“我明白了,下个礼拜我就回泉城,你好好养病,一切有我,等我回来,另外……”
“……生日快乐。”
余歌放下手机,转头看了眼枕边的红色随身听,“好吧,我什么都不做,就等你回来,谁叫你是余毅呢?”
不知不觉,她又睡了过去。
时间对于人类来说,就像血液淌流在血管中,双眼从来看不到它的流淌,它的回转与奔腾、热情和冷漠,于人无痛亦不痒。
联合同盟2016年8月22日。
仍是平凡的一天。
不,这一天是这个叫余歌的女孩诞生之日——至少余毅、余歌父女一直把这一天当作余歌的生日。
这一天也是余歌唯一挚友死去的第三天。
这一天,是余歌踏入另一个世界的一天,是她迎接宿命的一天。
“……愿美丽长存,否则世上,竟仅剩蝶陨后的肮脏……”
余歌醒来,那压迫大脑的痛感稍稍减退了些,眼前的血色已经淡到可以忽略。
“……不能把‘再见’说出口,世上尽是腐朽的低语、不尽的谎言……”
叶听雪的名字在手机上焦急地跳跃。
“喂……”
“呜呜呜,小歌,救我……”电话里传来压抑的求救声,刺耳的刮划玻璃的声音不时响起。
余歌皱起了眉头,“听雪,你怎么了。”
“余歌……哈哈……”叶听雪极力压抑着自己恐慌的情绪,不停调整着呼吸,“教具楼,三楼,救我……不是人,他不是人,他……怪物!
“……不行,你救不了我,救不了我,死定了,呜呜呜,我死定了……”
“怪物?是谁?你慢慢说,你冷静点。”余歌迅速地起床穿衣,一边安慰着叶听雪。
“余歌,是宁新云,你……你报警,对,快报警,呃……”
啪!
电话里传来啪的一声,叶听雪的声音当即不再传过来了。
“听雪?听雪?”余歌呼喊着。
“呼……就在外面,刚刚,就在外面。”
过了片刻叶听雪的声音重新传了过来,原来刚刚是叶听雪捂住自己嘴巴的声音,许是太过紧张,反而发出了“啪”的响声。
“是谁在外面?宁新云?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他是怪物!余歌,微雨不是自杀,快报警,快!”叶听雪焦躁的说道。
“微雨……是宁新云?”余歌穿上皮鞋,语气冰冷得厉害。
她的眼前一阵眩晕,血色悄悄地爬上了她的瞳孔,那一双不详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世间。
“我不知道,不知道……呜呜呜……宁新云说微雨发现了他的秘密,他赐予了微雨‘飞翔’的权利。
“我听不懂,我已经听不懂他说的话了,他不是我认识的宁新云,他是个怪物!”
呲呲呲……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余歌的心沉了下来。
她打开短信页面,快速的给余毅发送了一条短信。
“爸,等不了了。”
旋即关闭了手机。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短信前面的圈一直在旋转,这条短信并没有发送出去。
它永远的停留在了这一刻。
8月22日18时11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