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绾目光微闪,看了过去。
不只是她,众人都移目看去。
来人一身轻便常服,但是衣摆处灰尘仆仆,显然是刚赶了很久的路。但是面容俊逸,气度高华,眼眸狭长,轻轻一掠,烟波荡漾。
方箴想着这男子可真是好相貌啊,简直是不让别的男子活的那种,哦,想多了,但是,这个人是谁?
有许多人都未识得此人身份,但是池远端认出来了,毕竟不久前还帮过府中一次忙,连忙道:“见过晋阳王。”
舞阳长公主自然早就认出他来了,不过她今日就是来看戏的,没必要出声,因此冷眼旁观,猜测着顾旻来此的原因。
刚从江南回来,看这身打扮,还未去宫里给皇兄复命,竟然直接来了镇南侯府?
其余人都看稀罕物一般看着晋阳王,原来这就是西梁唯一的异姓王啊,年纪轻轻,*比一般贵族都高一大截,王爵还是世袭罔替呢。
平时可不多见。
于是凡是比他爵位低的都要行礼,这番场景里,也就舞阳长公主不用行礼了。
顾旻眼疾手快扶了池远端一把,然后对众人摆摆手,“不用多礼,都免了。”
说话的间隙,不动声色去瞟池绾。
今日侯府办宴,她也是盛装,肌肤白皙,面容明艳,相貌在女子里特别显眼,虽然池章出了这事,但是眼里没几分慌乱。
顾旻见她离那妇人颇近,明白池绾已经想到了事情的破解之法。她定是察觉了妇人话里的言语漏洞,想要反反复复问细节,让妇人自己露出原形。
不过在顾旻看来,反反复复问妇人的话,让她自己露出马脚还是太曲折了。
若是他不来,这是最好的法子,但是他来了,便不需要如此了。
方箴也不由多看了顾旻几眼,但是他很快收回心思,“下官见过王爷,不过此时下官正在查案,还请王爷先不要打扰。”
众人的目光又都看向方箴,新任顺天府尹胆子很大啊。
外放的官,连升四级,直接跳到了京城做顺天府尹,就敢对晋阳王说莫要打扰了?
啧啧,不少官员都觉得牙疼,看来这位大人不懂京城里做官的规矩。
晋阳王倒是没说什么,好脾气的点点头,“本王倒也不想打扰方大人,不过方大人破案遇到了瓶颈,本王正好带来了突破性证据,方大人不想听吗?”
方箴抬眸,目光陡然变得深幽。
晋阳王不闪不避让他打量。
方箴拱手一礼,“还请王爷指教。”
“查案还是方大人专业,本王称不上指教。”晋阳王摆摆手,姿态慵懒,“不过我之前见过这对夫妇,也是这般哭嚎,不过他们哭的不是‘女儿死得好惨’,哭的是‘你怎么能对我家女儿始乱终弃’。”
众人:?
是对晋阳王哭的?
察觉到有人误会了自己的说法,顾旻嘴角轻抽,他眼光有这么差吗?
“是对承恩侯世子哭的。”顾旻淡淡道。
居然又牵扯到了承恩侯世子?
“不久之前,具体什么时候本王忘了。”顾旻说得理直气壮,就好像忘了时间也无比正常一样,“本王在映月楼听琴,恰巧,承恩侯世子就在本王隔壁的雅间,然后是这对夫妇闯上来,一顿哭嚎,大意就是女儿很惨,被人始乱终弃,赶出府去,还得重新谋生计。这事不只是本王听到了,想必映月楼的人也是有印象的,方大人可以派人去映月楼取证。”
映月楼是京城的琴馆,琴师手艺的确不错,常吸引贵族子弟进去听琴。
“多谢王爷告知。”方箴点点头,示意衙役去映月楼打听情况。
“二位,你们之前还冲承恩侯世子哭嚎你们的女儿被始乱终弃多么可怜,现在就在镇南侯府哭嚎你们的女儿被骗了身子还被杀多么可怜,你们的女儿,真的这么可怜吗?”顾旻微微俯首,狭长的眼眸里闪过冷光。
男子和妇人看得心头一颤。
谁知道顾旻又笑了,问道:“你们还有女儿吗?”
二人:“……”
顾旻也不需要他们回答,径自道:“若是还有女儿,那同为侯爵的家里可得注意了,小心某天就有人上门哭嚎啊。”
这里站着好几个侯爷,闻言心有戚戚焉,还颇为赞同,回家得把家里臭小子身边的情况查一遍。
若是哪天蹦出个来哭嚎的人,自己哪受得了啊。
衙役办事很利落,没多久就回来回话了,“大人,小人去问了,正如王爷所言,当时承恩侯世子还给了二人一笔银子。不过小人不确定跟承恩侯世子哭嚎的两人是不是这两人,所以带了个映月楼的伙计来了,可以让他认一认。”
方箴哪有不准的,一挥手就让人带人。
映月楼的伙计上前看了看,笃定的点头,“就是这两个人。”
有了证人,方箴便知道此事有猫腻了,八成又是碰瓷的?可是碰瓷把命碰掉,也太拼了吧。
果然,妇人还在辩解,“上次小妇人是找承恩侯世子哭过,但是承恩侯世子没要我女儿的命啊,我女儿现在不是躺在这里吗?”
顾旻冷笑一声,“你们家男子憨厚好欺,妻子好赌泼辣,你欠了遇天赌坊的一千两银子,还清了吗?”
妇人倏地抬头看着顾旻,眼底露出惊慌之色。
池绾在一旁看得真切,彻底放了心。不过顾旻远在京城,竟然对一对普通夫妇的情况如此了解?
“用不着这般看着本王,本王知道,你已经还清了。”顾旻声音平淡,“不过本王很好奇,你们家唯有你丈夫和女儿做事,也就女儿在镇南侯府月银高一些,但是若想靠月银还清一千两,做到下辈子都不够,你又是怎么在短短时间内还清这么多钱的呢?”
他竟然真的都知道,妇人明白过来,不由瘫软在地上,方才的气势消失无踪了。
晋阳王已经将事情提点到这一步,方箴若是再不明白,就白瞎了他多年的断案经验了。
他整了整脸色,“二位,本官怜你们丧女,但你们句句谎话,还敢攀咬镇南侯府,按照西梁律例,已经是死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