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得城外军营,商量着将治军之法略改一些后唤千总集合兵丁,周远立于操练台上,向三千名将士宣布此军治军之法。
罚——如果作战不力而战败,千总战死,手下所有百总斩首;百总战死,手下所有旗总斩首;旗总战死,而手下士兵没有斩获,十名士兵全部斩首;全军溃败而无斩获,参将、游击将军去布政大人处领死。
赏——除俸禄外,每一旗杀死一个毛羽国士兵,赏银十两,赏银由十名士兵平分,小旗官以小队十个斩杀晋百总,百总、千总以此类推。
缴——赏银之外偶有其他收入,如毛羽国官兵丢弃在战场的“财宝金银布帛器械”,需如数上缴,以资军费。贪得款物折价十两以上,斩。
同时宣布:“从即日起,全军每日操练六个时辰,每月休息一日。”周远说罢抽出腰刀,原地跃起一丈,刀在空中转一圈好似画了几朵花,博得士兵满堂彩。周远却板着脸说:“我这招看着好却最是无用,阵前使必被人乱剑射死,各位士兵提着脑袋干杀人的勾当,岂能是好看的?我军操练时不求整齐划一,而是练习射箭、模拟战场肉搏,周某人无雄才大略,但求带大家杀得敌人,领得赏钱,保得性命。”
“和周大人一起杀敌!”台下一时山呼海啸。
士兵一人对一人,一小队对一小队操练起来,周远正指导士兵如何虚晃调动敌人身体,如何变虚晃为直击,一名千总兵走过来请他到一旁说话。
千总开门见山道:“大人练兵一月只得歇一日,可知动若狡兔,静如处子之理?士兵每日操练乏累,又如何战场杀敌?”
周远愣了一下,随之剑眉一竖,说:“我也见过有的人俨然一坐,默然不语,像是入静,可这只是静的形式。现在士兵们为了战场活命尽心尽力操练,看上去是在动,我却以为这就是静。
千总睁大着两眼看向周远,好似理解能力有缺。
周远看他不明白接着说:“比如我在战场上全神贯注只知杀敌这是静还是动呢?我要是心念一动,就会张皇失措,不败自乱。如果每名士兵都能在战场上心静如恒,却无所畏惧上前杀敌,这就是我军士兵应该追求的动与静。”
周远和李京泽几乎日日领兵操练,李京泽每得闲暇会温习杨亦辰教自己的运气方式和攻击身法,武功渐精进一些。
三个月之后,清早。
周远正待去军营,听得兵丁来报,马布政请大人去府衙商讨军务。
自任参军以来,马布政第一次相请且是商讨军务,周远不敢怠慢,急匆匆赶去州府府衙。
待到府衙,益州府军政主要官职二十多人都已就坐,周远走向李京泽身边的空座,屁股尚未贴上椅子,马布政就开口说明情况:“各位,今晨本府收到两份探马所报紧急军情,毛羽国兴师兵分两路攻入国境,先发主力七万走平顶口取京师,一路偏师三万走铁乾峡入益州,前锋离益州城四百里。”
场上雅雀无声,周远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李京泽粗重的呼吸声。
马布政又道:“我省有兵丁一万五千人,其中四千兵马分散于州府各处,现能调动兵马一万一千人。”抬头把场中各人扫视一圈“各位可有何迎敌良策?”
场上众人不发一言,李京泽和周远也低头不敢迎马布政的目光。在坐的都知道,广德十三年,益国先皇举兵十三万亲征毛羽国战败,帝与六师皆丧,仓促间太子即位。幸亏先皇虽兵败但斩杀毛羽国军士甚多,当年才没酿成灭国之灾。从那之后毛羽国虽多次入境劫掠,但每次都不足万人,他们战马肥硕,兵丁凶恶,此次三万入益州,兵锋如何可挡。
终不能一直冷场,王左溢总兵起身道:“此次敌军是攒了十八年的青壮一齐出动,只有坚守益州城方能一战。”
马布政道:“毛羽国军队所过之处,尸骸蔽野,血流成河,积怨满于山川,号哭动于天地,我们坚守益州城,却置其他城池人民于何地?”
王左溢不再说话,只是眼睛不时看看周远李京泽又看向马布政,表情中似说不知你看中之人可否一战。
场中又静了会儿,马布政发布军令:“周远李京泽二人带所部人马前去迎敌,其余军士坚守益州城。”
北岳十八年三月,益州城城外,行军第四日。
一名年轻将校坐在一匹高大骏马上,他腰配钢刀、肩披冑甲、目光炯炯,一身戎装掩盖了书生气。身旁军士抗一面旌旗,上头是一个大大的李字,身后三千兵丁盎然有序。
“李游击!李游击!”一大头兵快步奔跑向那名年轻将校身旁,大声传令道:“启禀游击将军,参将大人有要事相商,请你快快赶往中军。”
那年轻将校点头道:“我立时便到。”两腿一夹马腹如离弦之箭纵马飞驰而去。
马蹄急踏不过一眨眼工夫已到中军只见周远昂然坐在马上,身边悬着一面迎风招展的旌旗,上头是一个大大的周字。
周远看向李京泽说:“李游击迅捷如风,我命人传你回来还不到一百个数,你便到了。”
李京泽翻身下马道:“所谓军法如山,我身为游击将军自当谨记。”
周远没绕弯子,直接下令:“探马来报,前方一百二十里有大股敌军,明日我将率军迎敌,此战生死难料,但益州城却不能丧于敌手,敌军后方必有营垒储备粮草,断其粮草,方可使益州城转危为安,李游击,现命你带李字营所部一千兵马,绕到敌后伺机拔营毁粮,此任千斤事关益州存亡,万万奋而勉力。”
李京泽看周远表情从容不迫,却心知今日一别可能再不得相见,戚戚然的大喊一声“得令”欲打马离开,周远又指向身边一个官兵:“这是百总老黄,和你一起走。”
李京泽打量这个百总,见他身材矮小,脸上全是褶子,一时不明白周远为何如此安排。
老黄在马上抽出军刀横在自己头上,喊一声:“李游击,我不识字,但是我的官职,是靠敌人脑袋堆上来的。”
李京泽又看了几眼老黄,心说真不知他这么小的个子,哪来这么大的声音。打马和老黄一同来到前军,整备所部一千兵马抄小路绕道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