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路上,郑文再次遇到了街角的咖啡厅。
他看着咖啡厅的招牌,双手攥成拳头。在重生前,这里是他的第二个家,然而高中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进去过,他根本不知道这座咖啡厅是何时消失了。
也许,该进去再喝一杯咖啡?
郑文在咖啡厅面前停留了许久,他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父母要求他按时回家,他这么做一定会耽误回家的时间。
然而,他最终还是选择进去。他还有无数次和父母相处的机会,但是光顾这座咖啡厅的机会可不多了。
咖啡馆的墙被刷成了棕榈色,一卷枫叶图案的墙纸贴在墙壁上,给室内镀上一层慵懒的色调。头顶的玻璃吊灯散发出橙色的灯光,照在书柜上的拿破仑雕像上,让这位将军显得不那么矮小。
一排书柜挡在会客厅和走廊之间,巧妙地掩盖了屋子里的秘密。每当阳光透过那扇落地窗时,读书沙龙就在这里悄悄举行,当窗外的路人急匆匆赶去上班时,窗子内的文学爱好者们开始漫谈文学经典。
郑文扫视着屋内,这一幕仿佛就发生在刚才。然而,在回忆的同时,郑文也产生了一丁点的失望。他失落地发现,咖啡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完美。
枫叶墙纸是为了掩盖墙体的裂缝,玻璃吊灯的灯泡其实很久没换了。就连那拿破仑雕像,也有粗制滥造的嫌疑。这里似乎失去了什么东西,那种东西只存在于他的回忆中。
“同学,咖啡厅打烊了。”
老板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他一面漫不经心地提醒着郑文,一面用掸子清理柜子上的灰尘。在郑文的映像里,老板是一个儒雅的人。然而此刻,他给郑文的映像变得庸俗极了,就像学校里小卖部的中年人一样。
郑文更加失望了,他正要转身离开,忽然想到一件事。他会过头问老板:“叔叔,最近有举办读书沙龙吗?”
老板被这个问题怔住了,他眯起眼睛,对郑文说:“是你呀,小孩。”
“你有好多年没来了,小孩。”他用疲倦的语气说:“那个活动很早就停了,很多参与者都离开这个城市了,我也要退休了。”
郑文听到这个消息,一时说不出话。他想要安慰老板,又觉得安慰对方不太合适。
他正打算离开这里,老板忽然叫住了他。他指着书柜,说:“小孩,你以前也经常来这里,这些书送你作纪念吧。”
郑文转过头,疑惑地看着老板,在重生前,他接触过太多的恶意,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对方的好意。
老板见郑文没有说话,他随手拿出一本书,想要把这本书交给郑文。就在接过书的一刹那,郑文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对老板说:“叔叔,我觉得继续办读书会,可能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听到他的话,老板反而笑起来。他反问郑文:“小孩,你觉得办读书会有什么意思?”
郑文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叔叔,加缪说过,生活的意义只存在于过程中,难道不是吗?”
这句话让老板皱起眉头,似乎它从一个未成年人口中说出来不是很合理。
他沉思一会,继续问郑文:“小孩,那你觉得,文学沙龙应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为难住了郑文,是呀,他只是单纯地考虑自己的感触,根本没想过,老板的苦衷。
自己参与读书沙龙,不需要负担任何成本。而老板却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甚至花费金钱!
如果,有一种折中方案,既可以赚钱,又可以继续把读书会办下去,那就太好了。
想到这里,郑文大胆地说:“叔叔,我觉得,只要经营有方的话,这座咖啡厅一定会充满活力的。”
老板惊诧地打量着郑文,手中的掸子也停止了工作。
也许是郑文的话触动了他,他思考了许久,一直没说话。终于,他微笑着做出了决定:“小孩,既然你那么期待读书沙龙,那么我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你,让你来主持这个活动,你觉得怎么样?”
“真的吗?”郑文期待地问。
老板笑着说:“我是一个作家,本来也不靠经营赚钱。现在我的精力不够了,如果能找到一个助手,那再好不过。”
“可以的,我可以的。”郑文故作欣喜地说。虽然他已经是个阅历丰富的成年人了,但是他不得不伪装成一个小孩。
“按照惯例,每周六会举行读书沙龙,相关的布置就交给你了。”老板说:“对了,我会付你报酬的。”
郑文开心地回到家中,他想用钥匙打开房门,然而屋子的门却迟迟没有打开。
难道父母不在家吗?郑文奇怪极了。可是,这门是反锁的,而父母不在家的话,门不可能反锁呀。
难道……一个不好的预感像乌云一样徘徊在郑文的头顶。
“郑文,你晚归了。”父亲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他的声音机械而冷漠,就像一台坏掉的收音机。听到这个声音,郑文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他知道,父亲接下来要说什么。
父亲继续说:“郑文,我们说好按时回家的,晚归的话,就得被惩罚。”
“你在门口站半个小时吧,儿子。记住,你可不要开小差,我会从猫眼里不定时检查的。”
在传达完命令后,父亲的声音消失了。郑文只好乖乖地站在门口。在小时候,他很惧怕父亲的惩罚,然而父亲的惩罚让他学会了自律,这是一个难得的习惯,他就是依靠这个习惯获得日后的成就的。
郑文站了很久,他一面背靠着墙,一面在心中默数。果然,在第二十九分钟零五十九秒,房门被打开了。父亲冷淡地说:“进来吧,郑文。”
他补充了一句:“饭菜在桌子上,自己去微波炉里热热。”
郑文乖乖地走到饭桌上,他正要去热饭,忽然想到了咖啡厅的事情。
他想要跟父母商量这件事,但是嗓子里却好像卡着一根鱼刺,让他开不了口。
父亲根本不会同意自己的决定的。他告诉自己,他是个保守的人,他根本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去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然而,即使他隐瞒下来,他也无法解释每个周末的去向,于是他只能撒谎。父亲讨厌撒谎,但是也讨厌儿子不务正业。在两者之间选一个的话,他只能选择前者。
想到这里,他谨慎地开口了:“父亲,最近我周末有事情——我要帮同学补课。”
这句话说出去后,郑文以为父亲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愣了楞,竟然同意了。
“帮助同学是一个好品质,”父亲答复道:“我允许你这么做,孩子,但是你一定要按时回家。”
父亲的回答让郑文长舒一口气,在重生之前,他从未试图和父母商量过任何事情。今天的结果出乎他的意料,看来,父母和子女也是可以沟通的。
然而,父亲接下来说的话让郑文后背发凉,他冷冷地说:“对了,孩子,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和父母商量,记住,你一定不能学会撒谎。”
不管怎样,咖啡店的插曲暂时告一段落。第二天一早,郑文准时起床,他花了三分钟时间洗漱完毕,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然后背上书包,前往学校。
在上学的路上,郑文反复思索着父亲的警告,在某种程度上而言,父亲是对的,做人最重要的是诚实。然而经营咖啡厅这件事对郑文来说非常重要,郑文不希望失去这个机会。权衡之下,他只能暂时回避这个问题了。
毕竟,他不是小孩子了,他的肉体只有十六岁,然而精神上却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