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亦等人把秋雨桐带回了三色花谷,花瑶正在给她疗伤。
“她应该只是体力消耗过度,暂时晕过去了。”
花瑶端过阿琪煎好的药,亲自给秋雨桐喂下。阿琪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女的,但此刻担忧二字还是写在她的脸上。
明亦站在院子里,嘴边横着玉笛,轻轻地吹了起来。
别胜春道:“原来你随身带的笛子不是摆设啊。”
明亦虽笑,但还在吹着,这次的曲调与之前的那首不同,开头轻柔,笛音如水一般清澈,又似身在空谷,静听回音。别胜春和钟骏似乎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声声号角,正在步步逼近,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又似狂风走石、惊涛拍岸,惊雷滚滚、烈火焚烧。突然,笛声戛然而止,万籁俱静,可只在一瞬过后,万马千军又席卷而来,暴雨倾盆而至,电闪雷鸣,身上犹如被火烧、被雷击,别胜春和钟骏此时只有一中痛不欲生的感觉,世界在眼中都已变得模糊,晕头转向,身体已经摇摇欲坠。
明亦吹得上头了,这才发觉身边两人的不对劲,忙放下笛子,封住了他二人的穴道,扶他们坐下。
别胜春耷拉着脑袋,两眼冒星,道:“三弟,你这笛子有点意思哈。”
明亦满面愧色,道:“忘了提醒你们做防备,这首曲子是不可以直接听的。你们试试聚气。”
钟骏立刻运功,片刻过后,终于是清醒了。他道:
“你这曲子叫什么名字,如此厉害。”
明亦道:“名字是没有的,这是炎教流传下来的护剑歌。”
别胜春道:“那你们炎教的人都会这么吹?”
明亦道:“人人都会,但能做到以笛音伤人的,也只有四长老以上的人才能做到,这考验人的内功。”
明亦突然想起屋内还有布子,赶紧进屋,却发现阿琪正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然后解开布子身上的穴道,原来她们知道自己要吹笛子,便先行封住了布子的穴道,他方才什么都没有听见。明亦这才长吁一口气。
三人见秋雨桐一时半会儿还无法醒过来,便先告辞,悄悄往陆阳侯府去。
城门处已经是人山人海,这里不再像往日那样开放,而是有精兵把守,仔细盘问每一个进出城的人。
别三人躲在暗处,别胜春道:“我们出城的时候还没有,他们现在倒严加防守了。”
钟骏道:“白天人多眼杂,不方便入城,我看还是夜里比较好。”
三人一致同意后,便原路返回三色花谷,别胜春在路上叹道:“白跑一趟。”
回到木屋时,秋雨桐已经醒了,花瑶正在给她喂粥喝。
明亦道:“你醒了。”
秋雨桐白了他一眼,道:“有眼睛都人都看得出来,还用你说吗?”
秋雨桐继续喝粥,却发现三个人都在看着她,喝了两口后便道:“我知道你们想问我一些事情,但也请等我喝完好吧,你们这么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别胜春和钟骏听完,立马转身,看着窗外的风景,只有明亦还是站在原地,看着她。
秋雨桐喝完了,花瑶将碗递给了阿琪后,也站起身来,秋雨桐这才说道:“昨天夜里,我从此间回去,没想到竟然遇上了一群准备要秘密集会的剑客,我看他们行色匆匆,十分可疑,便跟了上去,隐隐约约听到他们说要去见一个什么‘穷奇’大人,我一路跟过去,发现他们的集合点在西湖边上,而与他们待在一起的,是那群黑面人。”
明亦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很有可能就是墟的人。”
秋雨桐点了点头,道:“我的行踪被那个穷奇大人发现了,黑面人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剑客便将我包围起来,情势所逼,我只好使出雪舞银蛇,这消耗了我的大半内力。”
所以当她早上再次使用这招时,由于内力消耗过多,而暂时倒地昏迷过去了。
“可是”,秋雨桐道,“我并没有把他们掩埋在皇宫门口。”
明亦道:“说明是有人在故意为之,他们的目标似乎不是我们。”
大家心里都有了一个人的名字,钱慕。
夜幕降临,四人换上夜行服,离开了小木屋。最新的规定,天黑后不允许人员进出,因此城门紧闭。
明亦道:“贸然的翻墙容易惊扰士兵,还是走西湖安全些。”
西湖边上也是有几对人马巡逻,他们便跳进湖中,一路游向对岸。上岸后,跳上了别人家的瓦舍,一路向侯府奔去。
侯府灯火通明,还能听得到钱夫人的哭声,所有人此时都坐在大厅内。看见他们四个人从屋外走进来,钱夫人道:“你们怎么回来了?黄金卫的人正在四处追寻你们的下落。”
韩涯这时也在厅上,却是一言不发。
别胜春道:“我们一路过来,没有被他们发现,倒是钱大哥他们的情况如何?”
一提到钱慕,钱夫人又是潸然泪下,李叔道:“侯爷他们被圣上给软禁起来了。”
难怪钱夫人一直在哭,四大家族的长者在宫中生死未卜,此时此刻,家人都如同油锅上的蚂蚁一般,心急如焚。
这时,一个仆役跑上厅来,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李叔赶紧扶住他,道:“怎么样了,你慢慢说。”
那仆役道:“我哥哥悄悄从宫里传来消息,说圣上要取缔拜剑大会,并且严查宫门埋尸一案。”
墨轻云道:“取缔拜剑大会已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情了,但这埋尸一事,恐怕不会那么简单的。”
明亦道:“确实,天子门前犯案,本就要诛其九族,但他们埋尸于此处,恐怕是另有所指。”
墨轻云点了点头,道:“这次,四大家族可是备受牵连啊。”
李叔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什么,摸了摸脑袋,仔细地回忆起来。别胜春看他不对劲,问道:“李叔,你在想什么事情么?”
李叔道:“老侯爷还在的时候,似乎得过两个道士给的锦囊,他将锦囊随身扔在一个盒子里,就再没动过。”
明亦问道:“是什么样的道士?又是什么样的锦囊?”
李叔摆手道:“那一日我并没有随老侯爷出门,我全是听陆先生讲的,只知道那是两个白衣年轻道人。”
明亦心里知道是谁了,问道:“陆先生可是闲居在山阴的陆放翁陆游?”
“公子怎知?”
明亦笑道:“我与他也颇有渊源。不知这锦囊可否一观?”
钱夫人道:“应该只在书房中,李叔,你带他们去找吧。”
李叔领着他们四个进了书房,明亦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他把木塞打开,一只绿色的小虫子飞了出来,它刚一出瓶子,又慢慢地变成了红色。
明亦笑道:“果然没错。”
别胜春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明亦道:“炎教的七芳蛊虫,它能够辨别七种特殊气味,现在它变成了红色,说明这附近有人留下了焰焚草的草粉,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留下锦囊给老陆阳侯的人,应该是我们炎教的人。”
那只小虫子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向书柜的角落飞去,那里放了许多竹简书,而中间又有一个小盒子,李叔把它取了出来,上面已满是灰尘,打开一看,果然有一个赤色的锦囊。
别胜春问道:“你可知这留下锦囊的人是谁?”
明亦道:“据我所知,炎教内的道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玄灵岛岛主沢言真人,一个是玄风岛岛主罗沮真人,他二人为同门师兄弟,是本教中最神秘莫测的高手。”
明亦取出锦囊,打开一看,里面只留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吾在西子湖畔恭候教主大驾。
明亦笑道:“沢言啊沢言,你倒是早就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事啊。”
李叔不解,问道:“这教主什么的,是何意啊?”
明亦道:“没什么,我们这就带着剑去与他会和。”
钟骏道:“这沢言莫非神人?不然怎知我们会在何日看到锦囊中的内容?”
别胜春也道:“如果他是对二十年前的教主说的,我们此刻再去,也碰不到人了啊。”
明亦笑了笑,道:“别的人我不敢说,但你们只要记得,炎教的奇人异士实在是多。”
明亦心中很高兴,这下他知道在教中,还有沢言所代表的玄灵岛支持自己,那么罗沮的玄风岛应该也会站在自己这边。
他按照钱慕的方法打开了书柜的暗门,他取出了木匣子。钟骏和秋雨桐都未见过此剑,不过却也能隔着这个木匣子,感受到剑的戾气。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吧。”
他们四人正要出门,撞上了墨轻云。墨轻云慌张道:“仆役说黄金卫的人找上门来了,他们已经到了街口,你们赶紧走后院离开。”
明亦问道:“黄金卫的人之前没有搜查过侯府吗?怎么这个时辰还来?”
墨轻云摇头表示不清楚。钟骏走出书房,躲在暗处远远地看了大厅一眼,所有人俱在,却唯独少了韩涯。钟骏愤怒地一拳打在墙上,道:“是那个姓韩的狗贼。”
别胜春等人对于钟骏的话颇感意外,他怎么会称自己的师父“狗贼”,这一定不简单。
但眼下没有很多的时间去追究了,他们四人赶紧溜进后院,从后门离开了侯府。四人都穿着夜行服,于房瓦上行走是看不出身影来的。他们一路跳到了陈家房顶,可正当要跳到下一家时,那一家突然闯进了黄金卫的人,大约有四十几个,把街口都封得死死的,这使得他们四人不敢贸然跳过巷子去。
“这可如何是好?”
秋雨桐正问时,却踢到了一块破碎的瓦片,那瓦片掉下巷子去,惊动了街上黄金卫。他们朝陈家的屋顶看,却没有看到人影。三个黄金卫觉得可疑,便走到陈家门前,推门而入,只见一个二十三岁左右的年轻人站在院子里,他的手里正抱着一只受惊的猫。
他笑道:“猫太淘气,不想却惊动了黄金卫的大哥。”
黄金卫的人道:“原来是只猫,打扰了!”
他们方才才搜过陈府,便没有多疑,转身离开。
他们走远了后,那个年轻人才道:“安全了,你们出来吧。”
明亦四人从暗中走出来,拱手施礼道:“多谢相救。”
他笑道:“要谢就谢猫吧。”
明亦问道:“不知阁下是陈家的什么人?”
那人道:“我是陈家长子,名叫陈度安。”
明亦心中疑惑:听闻陈家大少陈度安外出学医,已有五载不曾在家里,什么时候回来的?却没听人提起过。明亦再次抱拳,道:“陈兄,今日恩情我们记住了,他日有缘定当相报。”
陈度安点点头,道:“好嘞,慢走不送。”
黄金卫的人又去搜查下一家,明亦他们趁机溜到了另一边的巷子里,这样便不怕在撞上黄金卫了。一路向西,终于到了西湖,可是与之前不同的是,这里竟然没有一个巡逻的人,只有远处的一个亭子里,燃着灯,似乎有一个白衣人正坐在那里。
明亦他们走过去,那人站起身来,笑道:“沢言恭迎明教主!”
明亦道:“沢言真人多礼了。”
别胜春等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名叫沢言的人,他看着不过才二十岁的样子,但谁能想到,他与墨轻云等人是一般年岁!
别胜春心道:莫非真是得道仙人?竟然能够保持容颜不老。
沢言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笑道:“不过一张皮囊罢了,别少侠又何必在意?”
别胜春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还知道我想什么?”
明亦笑道:“二哥在想什么,分明都写在了脸上。”
五人围坐在桌旁,钟骏问道:“前辈是如何知晓我们会在今晚打开锦囊?”
沢言道:“二十年前,苍炎剑失踪时我便已经算到,故在半月之前从玄灵岛出发,昨日便已经到了。”
明亦道:“不知真人有何妙计,可救炎教、四大家族于水火?”
沢言道:“教内四分五裂,墟趁虚而入,眼下唯有将苍炎剑带到玄灵岛上,倒不怕外人来抢。”
钟骏道:“不知这玄灵岛在何处?”
沢言笑道:“玄灵岛在很远处,也在很近处,它是一座巨大的岛屿,却也是一座渺小的城池,岛上无人把守,却可敌过百万大军。将剑藏于玄塔之中,应该是再安全不过。”
别胜春被他说的有些迷糊,说了半天,还是不知道玄灵岛在哪啊?
明亦问道:“那四大家族的人该怎么办?”
沢言道:“他们有他们自己的路要走,眼下剑已离了陆阳侯府,墟也不会再费时间在四大家族身上。不过宫门埋尸一案,恐怕没有那么轻易了结。”
“那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里?”
沢言手里拿着一片金色的花瓣,明亦立即会意了。沢言道:“明日我会来与教主汇合。”
明亦问道:“你不与我们一起吗?”
沢言看着远处的房舍,笑道:“这次我不是一个人到临安来,我的徒儿家在这里,他回来见见故人。我先给他留点话,让他日后好来寻我。”
明亦起身,剩下的人也都起身,道:“告辞!”
他们四个出了城,往三色花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