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积攒了好几天的雪云,终于在今夜飘落下来。雪下的不急,可是每一片都好似鹅毛大小。
姬信站在花园边的走廊上,静静的看着几个宫女为院中的一些树枝,扎上五言六色的彩灯。
差不多年纪的少女们,穿着差不多的服饰,扮着差不多的妆容。
可少女们身上各自洋溢的青春气息,却是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
有的活泼,有的典雅,有的甜美,有的深沉……
看着雪夜里的姑娘们在戏耍,就好像在欣赏一幅绝美的画。
只需要静静的欣赏就够了,任何多余的动作都是在画蛇添足。
这个院中的花园仿佛就是这座皇宫的秘境。冬天有姑娘们赏雪、堆雪人,春天有姑娘们赏花、捉蝴蝶。
姬信从来不去管这些,他觉得这样很对。看着那一张张的笑脸,是一件比自己开心,更让人开心的事情。
生命已经是如此的宝贵,实在不应该再太过的苛求与它。
公主已经到了都城,就住在离此地两三个转角的偏殿之中。
姬信此刻也正是在纠结,是否过去问候一下。
对于褒姒,姬信是从小就认识的。在他的记忆里,褒姒一直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姬信话不多,褒姒似乎也不爱说话。
在那时,姬信对于男女之事还不太懂。专门向别人请教过,只是对方说了一大堆,倒是越说越糊涂了。
后来他还专门跑去找褒姒问过这些,最后一向温柔乖巧的女孩竟破天荒的踢了姬信一脚,闹了好大一个笑话。
再后来渐渐的也就明白了,可是双方也早已分开,再也没见过。
对于印象中的褒姒,姬信也是觉得很喜欢。可双方多年未见,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姬信抓可把雪,拍了拍脸。
……
这一切其实都不是问题!这几年姬信将婚期一拖再拖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是因为不喜欢……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怎么就莫名其妙的长的这么大了呢?
都到了成亲的年纪!
——
临近年关,街道上到处张灯结彩。偌大个丞相府挂满了红灯笼,灯火通明。
“老爷,今年怎么挂了这么多红灯笼?”尤夫人看着挂满院子的灯笼,不由问道。
往年虽说也要挂不少,可也从没挂过这么多。
红彤彤的灯笼,映的人满面红光。
尤至中虽是头发、胡须皆花白,可尤夫人却仍只是中年妇人的模样,体态华贵。
“高兴嘛!老夫当日舍下老脸不要再三劝说殿下。可算是终于把这桩婚事给定下了。这等喜事怎么也得好好庆祝一番!”尤至中看着院中的灯笼,再看看门口。可算是挂齐了。
尤夫人不由笑问道:“怕是当年我们成亲的时候你都没这么开心吧?”
尤至中顿时如临大敌,忙说道:“夫人说得哪里话,当年为了你老夫可是把全城的挂满了红灯笼!”
尤夫人也不纠结,只是有些担心的说道:“殿下这几两年一直拖延婚期,怕是对这婚期不太满意吧?强扭的瓜不甜,会不会委屈了公主?”
尤至中笑了笑,说道:“殿下虽然有些犹豫,却不是因为小姒丫头。再说了我和夫人当年不也是强扭的,怎么就不甜了?”
“呵呵,才到门口就听到你们两口子在打情骂俏,真是羡煞旁人。”
一位腰间挂着两把长刀穿着黑袍的男子,大摇大摆的走进大门。一旁的侍卫想栏,却发现根本进不了身。
原本温煦的院子在男子进院之后,似乎瞬间就冷了下来。
尤至中把夫人拉在身后,面目肃容、如临大敌,问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年轻人却笑了笑,说道:“我有一好友,与我说了好多他以前的好友故事,不由心生向往,特来拜访!”
“在下故渊。若有冒犯,还请见谅!”说着年轻人行了一礼。用的是大楚的礼,不太规范。一看就是新学的。
“对了!”故渊一拍脑袋,说道:“在下哪位朋友名叫姬存,先生应该认识。”
故渊看了看尤至中,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随和不羁,可心中却怀有一丝敬意。
如果不是事先听那姬存说过,怎么也无法相信面前的老人真实年纪竟然还不过五十岁!
姬存对这位老友评价颇高,可对于这位白发老人的过往却是不愿多提,只是就着酒吟了一句看似狗屁不通的诗句:君不见,朝如青丝暮成雪。
“那不知阁下寻我,意欲何为啊?”尤至中听到老皇帝姬存这个名字,一口气顿时松了大半。甚至心里还有点欣喜,毕竟都多少年没那个老货的消息了。
“我有一些困惑,思索许久而不得善解。听姬兄说这大楚人杰地灵与别处大为不同,特来碰碰运气。”故渊挥了挥手,一旁的侍卫顿时觉得压力大减。
尤至中示意夫人回房休息,再让仆从看茶待客。“阁下所惑为何?若有一二见解尤某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先生太客气了,叫我故渊就好。若是不嫌弃称一声“故兄”也行,别看我看着年轻其实也有些岁数了,只是不太显老罢了!”
故渊喝了一口新沏的茶水,砸吧了几下嘴,心中有些骂娘。这大楚京都的酒是没什么劲道,可这茶是真苦啊!
尤至中也没说什么只是点头称好。他知道双方之间即使有那么点情义也全都是陛下留下的人情,即使是朋友的朋友也不一定就是朋友。
故渊喝完茶也收起了笑脸,问:“敢问先生在大楚若是寻常的山上修士杀了无辜百姓该怎么办?”
尤至中一怔,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略微思索片刻便开口道:“按大楚律,该斩首。”
故渊点点头,他在大楚各地行走多日,对大楚律也算了解不少。
他收回心思再问道:“若是有仙人境界的修士杀了一个无辜百姓该如何?”
尤至中皱了皱眉头,这个问题属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按大楚律无疑还是该杀,可仙人境的修士又岂是随随便便想杀就杀得了的。
一品之上有龙门,龙门之上再为仙。
整个大楚王朝这偌大的江湖山头,一共才几个仙人境的修士,又有谁能杀的了?又有几人该去?就算真的杀了,又得多死多少人?
为了一个人的公正,付出一群人的生命!怎么算?怎么能算?要是这个人是老夫自己就好了,这公正不要也就不要了……
尤至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以一国之力诛杀仙人,只为一个寻常百姓,起码他做不了这个主。
故渊有点点头,也不说什么。这个选择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只是故渊任没有停止,又一问:“倘若是太子殿下或是其至亲好友杀了无辜百姓,先生当如何做?”
又是一个强人所难的问题,甚至比前两问尤有过之。
这个问题应该去问太子的,只是让尤丞相代答也并无不可。尤丞相本名尤至中,可不是随便叫叫的!
……
故渊有三问。
问法,问行,问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