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身衣裳倒是一般合身，叶夫人笑了笑，跟迎春说：“那就替我谢过老夫人了，你去把这身衣裳送回惊鸿院儿里去，小姑娘家家的衣服，虽说都是自家人，我又怎好腆着个脸穿去？”
其实谢惊鸿送来的这身衣裳一样的大气雍容，倒是比老夫人这身更合适一些，但是按礼数，也不能拂了老夫人的面子，故而婉拒谢惊鸿送来的衣裳。
杜鹃听了，暗自点头，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嫡女、叶家的主母，就是那些小门小户跟风月巷子里头抬出来的姨娘万般比不上的，这要是跟孟氏前头，指不定该说些什么，光是谢惊鸿的那名贵料子，她怕是笑得没天了。
素风点点头，也不恼，行过礼之后跟着迎春和杜鹃后头退了出去，跟两人点了点头就回了惊鸿院儿。
……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湖心小筑陆陆续续得来了人。
谢惊鸿谢惊鹊与叶蓁蓁是小辈，早已在一旁候着，等老夫人谢忱与叶夫人入了席，方才坐下。
孟氏也谨慎了一回，等谢惊鹊就座才款款坐下。
家宴嘛，就是唠唠嗑，七大姑八大姨的，南长北短的，无非就是图个热闹，大家都开心，也叫老夫人乐呵乐呵，如此，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倒也安平。
只是，叶夫人皱了皱眉，犹豫了好一会子，道：“前阵子，我家老爷应邀去毓王府上做客，不想竟听到了些许风声。”毓王是三皇子，与如今同为皇后所出的永和帝的胞弟裴子毓，新皇一登基就被封了毓王，只是还未至弱冠之年，两兄弟的感情又十分好，所以一直滞留在上京中，未搬去封地。
谢忱心里早已盘算开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嫂嫂听说了何许风声，竟这般慎重？”难不成，避了这么多年，朝廷终于要对他下手了吗？
“哦，也没有太大的事，倒该是我们捕风捉影了。那日毓王府上宴客，据说是皇上身边的江公公也去了，我家老爷无意中听到二人谈及嘉荫与淮上二地，”说着更是皱了皱眉，“席上更是有意无意地试探。”
老夫人叹了口气：“圣意不可揣摩，我嘉荫侯府这些年每一步都走得是战战兢兢，揪不出分毫错误，只盼皇上明辨是非，也不要受了那些小人挑唆。”
谢惊鸿看一时间众人都唉声叹气，就给叶蓁蓁使眼色：怎么办？
叶蓁蓁先是摇了摇头，而后说道：“衡表哥离家三月，如今也该回来了吧？”
谢忱会意，答道：“衡儿啊，算算日子，也的确是该回来了，往年都是早半月就回的，前些日子托人带了封信，说是半路上碰到了他那往返西域各国的商人朋友，就想着正好也给他祖母与舅母表妹带些奇异物件儿，约摸再过个三天也就差不多了。”
“哥哥也不记得我，就记得祖母舅母与姐姐了！”
……
总算，这个沉闷的话题就这样被搪塞过去，虽说是生硬了，但大多都心知肚明，半推半就就这样放过去了。
只是夜里，谢惊鸿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明明一早就躺下，可是一闭了眼，心里想的全都是日里叶夫人话里话外的担忧。
这让她的心没来由的乱跳，尤其是想到哥哥谢衡最近又去淘弄物件的时候，只道：怎会这样巧，偏生刚发觉了皇上的一些细微末节，哥哥就延期去了西域。若是去了西域，往返这些时日又怎么够？
可是越想越觉得心神难安，索性干脆坐了起来唤素月点了烛火，拿出前些日子画的绣样绣了起来，素月见如何也劝不住，只得陪着谢惊鸿熬了一宿，好容易天蒙蒙亮的时候折腾得睡着了，素月才拉了帐子，就见叶蓁蓁一脚踢开房门。
只听她咋咋呼呼地道：“惊鸿，还赖在床上作甚，怎的如今给素月娇惯地如此惫懒？”
素月忙低声道：“表小姐，昨日里小姐不知怎的折腾了一宿绣样子，这会子才睡着，你再给我吵起来了，我非得被素风把脑袋给拧下来！”
叶蓁蓁一见素月的一双黑眼眶子，吓了一跳：“你们主仆俩修仙啊这是？大半夜的不睡觉，居然去刺绣。”
说罢，还拿起谢惊鸿绣了一夜的帕子把玩：“这是什么花，我真的不认得？瞧这形状，倒像是金银花。”
素月笑道：“好眼力，此花名为红白忍冬，乃是金银忍冬的变种，花冠外面是紫红色的，内里却是雪白。”
叶蓁蓁笑道：“好家伙，凭借妹妹刺绣的手艺，我竟还认得出金银花来，了不得了！”
若说是不知道这是什么花，旁人看到谢惊鸿的绣品一般会一边惊异于这奇奇怪怪，一边还觉得有些妙处，可这若是事先知道了去，怕是……
倒也不怪其如何作想了。
突然，谢惊鸿唰地一下，拉开了软烟罗糊的帐子，瞪了姐姐一眼：“我绣的绣品如何了，又不是送给你的，也没绑了你非叫你看去，爱看不看！”两个腮帮子气得鼓囊囊的，就下榻去打她。
“姑奶奶，”素月提溜着素帛制成的鞋子，跟在谢惊鸿身后跑，“好歹把鞋给我穿上！”三人就这样围着茶几打转。以至于素风来伺候谢惊鸿晨起洗漱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叶蓁蓁手里举着谢惊鸿那奇奇怪怪的绣品，谢惊鸿追着她，素月提着鞋急得要上火，主仆俩还一人顶着俩黑眼眶子。
好容易与素月拉住了谢惊鸿，梳洗打扮一番，从谢惊鸿嘴里套出了事情的原委，四下好一阵叹气。
素月嘴上说了句：“想这么多作甚，着实是大惊小怪了。”心里头却也盘算着若真是如此，该如何是好。
叶蓁蓁说：“着什么急，大不了就嫁进宫里去，再不济傍上那毓王，难不成皇帝还会为难自家人？”
谢惊鸿想，恐怕若是真的到了那种地步，也只能这样了吧？父亲祖母待她不薄，到底是谢家女儿，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谢家就这样没了。
素月深深地看了自家小姐与表小姐一眼，深宫大院的，又岂是这般简单？且看那些妃嫔宫女便是。只是看谢惊鸿的确是比昨日精神头好了许多，面子里子都有了朝气，也就没去打那个棒子招惹不快。
